兰德尔沉默了一下，他知道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根据我们收到的零星情报和能量监测，袭击守望哨的亡灵溃兵，与攻击铁砧营地和风铃堡的，是同一股。铁砧营地巴顿守住了，风铃堡……损失惨重，但首领艾琳娜带领残部投靠了‘天上人间’安全区，得以幸存。”
林枫的身体微微一震，空洞的眼神里涌起剧烈的波澜。铁砧、风铃堡、天上人间……杜扬当初寻求同盟时，也曾找过他。但他出于对军方身份的认同，对杜扬这个“外来商人”背景的不完全信任，以及对自己守望哨独立性的坚持，婉拒了。他选择了继续与军方保持有限合作，认为这才是更“正统”、更“稳妥”的生存之道。
结果呢？军方在死亡巨像的攻击下自顾不暇，他拼死重伤换来的，是后方家园的彻底覆灭。而选择了与杜扬结盟的巴顿和艾琳娜，却扛住了同一波攻击。
选择……错了吗？
无尽的悔恨、自责、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上的绿色纹路不安地闪烁。
“林先生，冷静。”兰德尔按下了呼叫医疗人员的按钮，但语气依旧沉稳，“末日之下，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只有不断权衡的生存。杜扬和他的团队……确实有些我们不了解的能力和运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选择毫无价值。你与军方的合作，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异能支持和外围预警，这次击杀死亡巨像，你的贡献至关重要。牺牲的战士们，不会白白牺牲。”
林枫喘着气，痛苦地闭上眼睛。兰德尔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无法说服自己。守望哨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他试图用异能催生的、代表希望的绿芽，如今都化为了冰冷的数字和废墟。
“维克多……”林枫再次开口，声音嘶哑，“他……真的成了亡灵骑士？”
“……是的。”兰德尔的声音也沉重下来，“我们的侦察单位确认了。他获得了死亡骑士的强化，实力今非昔比，而且……似乎变得更加冷酷，完全失去了生前的意志。” 这对于曾与维克多并肩作战过的林枫来说，无疑是另一重打击。一个曾经追求净化邪恶的猎魔人，最终却成了死亡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林枫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充满了无力感。
兰德尔看着这位重伤的盟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理解林枫的崩溃，但作为军方统帅，他不能允许自己，也不能允许麾下的力量沉溺于过去的错误和悲伤。
“林先生，我理解你的痛苦。但现在，我们需要你。”兰德尔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有力，“人类文明的火种还未熄灭，我们必须战斗到底。你的能力，你对植物的感知和操控，在侦查、防御甚至进攻中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们需要你恢复过来，变得更强大。”
这时，医疗人员进来为林枫检查并注射了镇静剂。林枫的情绪渐渐平复，但眼神中的空洞与痛苦并未消散。
兰德尔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医疗舱。在门口，他遇到了刚刚返回、风尘仆仆的莎拉·简宁。
莎拉依旧穿着那身改合体的军官制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但眉宇间带着疲惫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冷冽。她的“魅惑”异能让她在搜寻资源和“招募”人员时无往不利，但也让她见惯了人性在绝望下的种种不堪。
“将军。”莎拉立正敬礼。
“情况如何？”兰德尔边走边问。
“又‘招募’了七十三名适龄幸存者，大部分来自东南方向的几个小型聚居点。物资方面，找到了一处未被完全破坏的自动化农业设施种子库，还有一些医疗设备和电子元件。”莎拉汇报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另外，有小队在外围清理感染体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亡灵活动痕迹，比之前的更‘有序’，而且似乎有被强化的迹象。他们带回了样本，朱博士已经在分析了。”
兰德尔脚步一顿：“强化？和西北工业区的能量波动有关？”
“很可能。另外，”莎拉压低了些声音，“我们在东面接近白骨森林的方向，发现了非常强烈的死亡能量爆发残留，以及……疑似强大剑气造成的环境破坏痕迹。时间就在不久前。结合我们之前监听到的、关于‘天上人间’有人前往白骨森林方向的模糊信号……”
兰德尔眼神锐利起来：“杜扬的人？他们去白骨森林干什么？还能活着出来？” 白骨森林化为鬼蜮的消息，军方也有所耳闻。
“不清楚。但他们的行动，总是能牵扯出一些东西。”莎拉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忌惮，“需要我派人接近‘天上人间’侦查吗？或者，尝试接触？”
兰德尔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要。我们和杜扬之间有过不愉快，他们对军方未必信任。当前首要任务是恢复实力，整合新‘兵员’，加快‘扞卫者’计划（指变异士兵计划）的下一阶段实验，同时密切监控死亡骑士和圣序教会的动向。杜扬那边……只要他们不主动与我们为敌，暂时观察。不过，可以尝试通过一些间接渠道，了解一下白骨森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是否知道死亡骑士获得‘神器’的具体情况。”
“明白。”莎拉领命。
兰德尔望向指挥所窗外那被防辐射屏障过滤后依然显得昏黄的天空，喃喃自语：“文明的火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延续下去。杜扬……希望你的选择，真的能给这片土地带来不一样的出路。但现在，我们只能依靠自己，走我们认为正确的路。”
军方的机器，在伤痛与反思中，继续以它自己的方式和节奏，艰难地运转着，为了那个或许渺茫，却必须坚守的“人类文明”之梦。而林枫的病床前，一滴浑浊的泪水，终于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苍白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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