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城外，黑云压城。
柳苍凌空而立，暗金战袍在渐起的风中纹丝不动，如同扎根于虚空。他并未因林越的强硬回应而立刻暴怒出手，那双如同玄铁淬火般的眼睛，冷漠地扫视着下方那座巍峨巨城。城墙之上，符文流转，灵光隐隐，防御大阵已然全开，虽未遭受攻击，却自有一股沉稳厚重的气息透出，显示着不俗的根基。
“倒有几分样子。”柳苍心中冷哂。他并非鲁莽之辈，能坐稳玄铁盟总盟主之位，历经大小战阵无数，深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尤其是面对这个能灭杀自己分身、捣毁南荒基业的对手，哪怕对方盟主不在，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试探一二。”他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地吩咐，“铁羽长老，你去，试试这乌龟壳的硬度。不必强攻破城，摸清其阵法反应速度、薄弱节点、守军战意即可。”
“遵盟主令。”身后，三位元婴客卿中，那名身材瘦高、双臂奇长、背后隐隐有金属羽翼虚影闪动的老者躬身应道。此人道号“铁羽”，元婴初期修为，精通风系与金系混合遁术，攻击迅捷刁钻，正是执行试探任务的绝佳人选。
铁羽长老身形一晃，已如一道淡青色的流光掠出本阵，眨眼间便跨越数里距离，悬停在铁壁城正北主城墙前方千丈之处。他并未直接攻击城墙主体，而是双手一张，无数细如牛毛、却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铁羽针”凭空生成，随着他袖袍一挥，如同狂风暴雨般，呈扇面射向城墙上方及左右数里范围的防御灵光！
这不是要造成多大杀伤，而是大面积、多角度的覆盖性攻击，旨在逼迫防御体系全面反应，暴露其协调性与强弱分布。
“敌袭！元婴级法术覆盖！”城头了望塔上，修士厉声预警。
几乎在铁羽针发出的同时，铁壁城墙体上，对应的符文骤然亮起！一层厚实、呈半透明玄铁色的光幕瞬间在城墙外三十丈处凝聚浮现，正是“九重玄铁大阵”的第一重外壁——“铁壁灵罡”！
嗤嗤嗤嗤——！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响起。绝大多数铁羽针撞在灵罡护壁上，激起细密的涟漪，旋即被蕴含的土金之力震碎、消融。但仍有少数穿透力极强的铁羽针，在灵罡护壁因大面积承受攻击而局部灵力流转稍滞的瞬间，穿透了防御，射向后方城头的守军！
“举盾！防御符箓！”基层军官的吼声响起。
早有准备的战部修士立刻举起手中铭刻着防御符文的重盾，或激发随身携带的低阶“金刚符”“土墙符”。灵光闪烁间，大部分漏网铁羽针被挡下，只有零星几声闷哼和金属入肉声响起，造成数人轻伤，但阵型未乱。
几乎在防御光幕亮起、承受攻击的同时，城墙后方几处高耸的塔楼上，粗大的炮管调整了角度，内部镶嵌的上品灵石爆发出刺目光芒。
“灵石炮，三轮速射，覆盖敌修前方三百丈区域，阻断其后续攻击路径！”坐镇城墙中枢指挥的林越，冷静下令。他需要展示反击能力，不能让对方肆无忌惮地试探。
轰！轰！轰！
沉闷如巨兽咆哮的炮击声接连响起，数十道凝练的光柱划破空气，带着撕裂般的尖啸，覆盖了铁羽长老前方大片空域。光柱并非精确瞄准他本人，而是封锁其进退空间，同时蕴含的爆炸性能量也能干扰其法术操控。
铁羽长老身形如鬼魅般在光柱间隙穿梭，轻松避开，但脸色却微微一凝。对方的反应速度、防御协调、反击果断，都超出了他的预估。这不像是一支骤然面临强敌的乌合之众，倒像是久经训练、令行禁止的精锐。
试探继续。
铁羽长老改变了策略，不再大范围覆盖，而是凝聚出数道丈许长、旋转不休的“裂空风刃”，每一道都压缩着锋锐的金系灵力，如同活物般，从不同角度、以诡异弧线，狠狠斩向城墙灵罡护壁的几个固定节点位置——那是根据刚才攻击反馈，判断出的可能相对薄弱或灵力流转枢纽处。
这一次，攻击更集中，更具威胁。
城头，负责各段阵法维持的百工阁修士额头见汗，拼命调动灵脉能量，稳固节点。灵罡护壁剧烈波动，被风刃斩击处向内凹陷，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光芒明灭不定。
“就是现在！”一直在城垛后蓄势待发的石头，眼中精光爆闪。他负责的这段城墙，恰好承受了其中一道最猛烈的风刃斩击。就在护壁波动最剧烈、那道风刃即将突破的瞬间，石头猛地从城墙后跃起，手中“开山”巨斧土黄色罡气暴涨到极致，毫无花哨地一斧劈出！
“给老子——破！”
斧罡并非劈向风刃，而是精准无比地劈在了风刃与护壁接触点的后方——那里是风刃力量传递的核心轨迹，也是其与铁羽长老神识连接最紧密之处！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狂暴的力量对撞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石头闷哼一声，被反震力推得倒退数步，虎口再次崩裂，但脸上却露出狞笑。
那道威力巨大的风刃，被他这近乎野蛮的、以力破巧的一斧，硬生生劈得偏离了轨迹，能量结构瞬间紊乱，大半威力斜斜地轰在了城墙外侧的空地上，炸出一个深坑，烟尘弥漫。而灵罡护壁则趁机恢复稳定。
铁羽长老在空中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感觉到自己附着在那道风刃上的神识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强行震散了一部分。那持斧壮汉，明明只是金丹后期体修，但爆发出的力量和时机的把握，却不容小觑。
试探攻击持续了约半个时辰。铁羽长老又变换了几种攻击方式，时而远程法术覆盖，时而凝聚重型冲击，时而试图以速度寻找破绽贴近攻击。铁壁城的防御体系展现了相当的韧性，虽然局部屡屡出现险情，灵石消耗如流水，但在林越的居中调度、各段守军的顽强抵抗、以及石头等高手的关键拦截下，始终未曾被真正撕开缺口。
守军也出现了数十人的伤亡，主要是被范围性法术余波或漏过的攻击所伤，但士气并未低落，反而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眼神愈发凶狠坚定。
铁羽长老见目的基本达到，不再纠缠，虚晃一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退回本阵，向柳苍复命：“盟主，此城防御体系完善，守军训练有素，指挥得当，更有悍勇之士坐镇关键节点。其大阵核心牢固，强攻需耗费不小代价，且城内应有灵脉支撑，持久力不弱。若要速破，恐需……以点破面，或绝对力量碾压。”
柳苍静静听完，不置可否，目光依旧落在铁壁城上。白日的试探，让他对这座城的防御有了初步了解，也消耗了对方不少灵石和守军精力。但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传令，大军后退二十里扎营。今夜好生休息。”柳苍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另外，加强营地外围警戒，尤其是对地下、阴影处的探查。我观那城中，似乎有些擅长隐匿的小虫子……别让他们睡得太安稳。”
夜色，悄然降临。
西漠，某处荒凉的山谷岩洞内。
萧逸竹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那枚微微发热、正逐渐黯淡下去的“子母同心盘”子盘。玉盘上最后一点灵光挣扎着组成几个模糊的字符：“玄铁…柳苍…后期…危…速归！”
字符随即彻底消散，玉盘“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细纹，灵气尽失，化为凡石。
萧逸竹猛地睁开双眼，暗金色的火焰在他眸中一闪而逝，身周的空气都因骤然爆发的杀意与焦急而微微扭曲。
“柳苍……本体……元婴后期……”他豁然起身，看向南荒的方向，尽管隔着无尽距离与重重界域阻隔，什么都看不到。“林长老他们……”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西漠之事尚未完全了结，七彩莲半成品线索刚有眉目，但南荒根基危在旦夕！分身与本体天差地别，林越他们绝难抵挡！
“必须立刻回去！”萧逸竹再无犹豫，挥手收起洞内简单布设的预警阵法，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洞外。他仰头望向星斗略显陌生的夜空，辨认了一下方向，又感知了一下体内状态和所剩的资源。
“常规飞遁太慢……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怀中取出一枚得自西漠某处古遗迹的、刻画着扭曲空间符文的奇异骨片，又看了看指尖萦绕的一缕淡金色莲焰。“希望……来得及！”
他不再迟疑，选定方向，将骨片贴于胸前，全力催动莲焰注入，同时身影化作一道暗淡的金色流星，以一种远超寻常元婴修士的速度，撕开夜空，向着东南方向，不计代价地疾驰而去！
铁壁城外，玄铁盟大营。
夜色深沉，营地中除了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戈壁的风声，一片寂静。大多数修士都在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然而，在营地东北角，一处堆积着备用攻城器械和部分物资的区域，阴影似乎比别处更加浓郁。几名金丹修为的玄铁近卫一丝不苟地巡视着，神识也外放着，但并未察觉，就在他们脚下不远处，一处被沙石半掩的废弃鼠类洞穴深处，几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水流般悄然渗出。
为首者，正是陈默。他身后是九名最擅长潜行、刺杀与破坏的暗卫精锐。
陈默打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暗号。暗卫们无声散开，如同最耐心的毒蛇，借助阴影、营帐夹角、甚至巡逻队视线的短暂盲区，向着几个预设目标——那几架散发着危险灵力波动的“破灵弩车”和一处堆放着大量爆裂符箓的临时仓库——潜行而去。
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制造混乱，拖延时间，让敌人无法安稳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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