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中的璀璨光华持续了许久，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
光芒散去，显露出其中的身影——还是两个，凌九霄和白墨，他们相对盘膝而坐，姿势与之前别无二致。
但一切又截然不同了。
他们之间不再有肉眼可见的能量链接，世界种子也不见了踪影。然而，一种浑然一体、圆融无碍的气息，却如同无形的力场，自然而然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明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仿佛构成了某个更宏大存在的左右半身，呼吸、心跳、甚至周身流转的力量韵律，都达成了完美的同步。
凌九霄率先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算计或炽热战意的鎏金色眼眸，此刻深邃如古老的星空，沉静，通透，仿佛能映照出万物的本质。眼底深处，隐约有银白色的秩序数据流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并未调用任何力量，只是心念微动。下一秒，他指尖凭空浮现出两样东西——左手掌心，悬浮着一对油光水亮、纹路精美的文玩核桃，与他之前遗失的那对几乎一模一样，却又仿佛多了一丝灵性。右手掌心，则是一支缩小版的、非实体的淡金色判官笔虚影，笔尖流转着玄奥的符文。
他低头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介于“果然如此”和“这他妈也行？”之间的表情。
“啧，”他咂了咂嘴，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慵懒，却又无比清晰，“核桃找回来了，还兼职了判官笔的售后客服？这融合套餐送的赠品……有点意思。”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白墨也睁开了眼。
那双总是冰冷如寒潭、流淌着规则数据的眼眸，如今清澈依旧，却不再刺骨。银白色的底色中，悄然融入了些许鎏金色的暖意，如同阳光映照在冰层下的流水，沉静而蕴藏生机。他眼底深处，同样有鎏金色的火焰虚影一闪而没。
他并没有去看凌九霄手中的核桃和判官笔，而是先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原本狰狞的、残留着“终结”之力的疤痕，已经彻底消失了。皮肤光洁如初，连一道细微的痕迹都没留下。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有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圆满和谐气息的光点——那是彻底炼化、并与他们灵魂核心完美嵌合的“世界种子”所化。
他体内的新神格，运转得如同宇宙呼吸般自然流畅。以往需要刻意调用、精密计算的规则之力，如今仿佛成了他延伸出去的肢体和感官，心念所至，法则相随。更奇妙的是，他随时能“感知”到身旁凌九霄体内那股磅礴、炽热、充满创造性与生命力的能量海洋，两者如同阴阳两极，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他试着抬起右手，指尖习惯性地想要勾勒符文。然而，指尖刚刚抬起，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需要一点光。
于是，他指尖前方的纯白空间中，无声无息地亮起了一小团温暖柔和、亮度恰到好处的光球。没有符文闪烁，没有能量波动，仿佛光本就该在那里。
白墨看着那团光，又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动作的手指，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或者说，对新状态的认知滞涩。
“别试了，”凌九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了然和戏谑，“现在咱们想点什么，只要不超出‘可能’的范围，这地方基本都能给‘实现’出来。权当是……新租客的装修权限？”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将左手的核桃轻轻一抛。核桃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在他身侧，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旋转、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咔哒”声，如同活了过来。而右手的判官笔虚影则悄然消散。
白墨的视线随着那对旋转的核桃移动了一瞬，然后转向凌九霄：“感知同步率，接近百分之百。规则响应延迟，趋近于零。能量循环效率，提升预估百分之三百七十以上。”他顿了顿，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你的‘茶馆盈利模型’在我思维后台形成了七个优化子进程，建议关闭其中四个逻辑冗余项。”
凌九霄：“……”
他扶了扶额，哭笑不得：“我说，咱们这算是彻底‘联网’了吧？你能不能别把我那些临时起意的瞎琢磨也当正经数据分析了？”
“信息即存在，存在即需处理。”白墨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平静的陈述感，但仔细听，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冰冷机械，多了点……人性化的无奈？“融合后思维带宽大幅提升，闲置是一种浪费。”
“浪费你个头！”凌九霄没好气，“留着带宽干点正事！比如……”他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想想怎么给咱们这位‘新房客’——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也指了指白墨胸口——‘安个家’，顺便……收点‘房租’？”
他所谓的“新房客”，自然是指彻底炼化后、成为他们力量与规则核心的“世界种子”。
白墨闻言，神色也认真起来。他闭上眼睛，两人共享的感知立刻投入到胸口那微小而宏大的光点之中。
在他们的“内视”视野里，那光点不再是一颗种子，而是一个……完整、稳定、生机勃勃的雏形宇宙！
无数细密的、闪烁着不同色泽和纹路的全新规则脉络，构成了这个宇宙的基本框架。这些规则不再像旧天道那样冰冷、僵化、非此即彼，而是充满了柔韧的“弹性”与“可能性”——它们允许秩序中存在适当的混沌，允许创造中蕴含合理的毁灭，允许生命与消亡在更大的循环中共存。
宇宙中，已经自发演化出了基础的星辰、能量潮汐、乃至一些极其原始的物质与法则现象。一切都在缓慢而坚定地运转、成长，散发着一种“初生”的、充满无限希望的活力。
这就是他们炼化的“世界种子”，也是未来新天道的雏形与核心！
“需要‘锚定’现实三界，”白墨的声音直接在凌九霄的意识中响起，两人思维同步，交流效率高得惊人，“以它为源点，逐步释放新规则，覆盖、替换、融合旧有秩序。过程需精准控制，避免引发剧烈冲突导致三界崩溃。”
“嗯，还得找个‘信号塔’或者‘路由器’。”凌九霄补充，思维里立刻浮现出壶中天的景象，以及妖族、地府、甚至人间京城的画面，“壶中天可以作为第一个‘试点区’，但覆盖面太小。得把咱们之前攒下的‘家当’——妖族、地府的关系网——都利用起来，建立多个‘次级节点’，构建规则覆盖网络。”
“同时需考虑现行天道的反制。”白墨的思维里立刻推演出无数种天道可能采取的打击方式，以及相应的应对预案，“以及玄冥教等不稳定因素的干扰。”
“兵来将挡呗。”凌九霄的思维则更偏向主动出击和随机应变，立刻又衍生出几十种坑人……哦不，战术方案，“不过在那之前，咱们是不是得先‘验收’一下，这融合后的新本事，到底够不够硬？”
两人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看向对方，眼中都燃起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彻底融合，不仅意味着灵魂与力量的统一，更意味着他们各自的特长得到了近乎无限的补全与放大。
凌九霄心念一动，并未摆出任何战斗姿态，只是朝着远处纯白的“墙壁”随意一指。
刹那间，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先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涟漪，紧接着，涟漪中心“生长”出一片郁郁葱葱、真实无比的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地面上甚至冒出了几颗笋尖！这不再是之前那种徒具其形的模拟，而是真正意义上，在虚无中“创造”出了一小片蕴含生机与物质规则的微型生态！
几乎在同一时间，白墨也动了。他只是平静地看向凌九霄刚刚创造出的那片竹林。
下一刻，竹林中的所有竹子，从生长年份、高度、叶片数量、乃至每一丝纤维的强度、内部养分流动的速率……所有信息，如同被最精密的扫描仪解析过一般，瞬间在两人共享的意识中，形成了数以万计的数据流和三维模型！他甚至能“看”到这些竹子未来几天可能的生长趋势，以及它们与周围不稳定空间结构的微弱相互影响！
这并非破坏，而是极致到恐怖的“洞察”与“解析”！
“创造”与“洞察”，两种原本可能冲突的能力，在他们融合后的状态下，不仅并行不悖，反而能瞬间配合，形成一个“创造-解析-优化”的完美闭环！
凌九霄挑了挑眉，再次动念。这一次，他尝试“抹去”那片竹林。
然而，就在他念头升起的瞬间，白墨的意志也同步介入。并非阻止，而是“引导”。
那片竹林并未凭空消失，而是迅速“逆生长”，竹子收缩、变回笋、缩回地面、最终连同那片被改变的空间结构一起，平复如初，仿佛从未出现过。整个过程高效、稳定、能量回收率极高，没有造成任何空间涟漪或能量浪费。
“不错嘛，”凌九霄满意地点点头，“拆家之后还会收拾干净，值得表扬。”
白墨没有回应这句调侃，而是微微蹙眉，似乎在感受什么：“刚才的‘逆创造’过程，消耗比预估高了百分之零点三。原因：你在‘创造’时，无意识赋予了第三排第七棵竹子过高的‘坚韧’情绪附加值，导致逆向分解时需额外能量中和。”
凌九霄：“……你连我给竹子加了点‘私货’都能分析出来？”
“情感注入也是能量与信息的一种形式。”白墨理所当然地说，“现已建立独立缓存区，标记此类‘非必要情感参数’，下次创造同类事物时可调用优化模板或直接屏蔽。”
凌九霄扶额：“行吧，你厉害……不过，实战效果怎么样？”
他眼神一厉，这次不再是测试创造，而是模拟战斗！
他并未起身，只是意念锁定前方。霎时间，纯白空间中凭空浮现出三个与之前九天废墟中一模一样的“镜像敌人”——墨离、金魁、箫绝的虚影，甚至连气息都模拟得惟妙惟肖！这是基于他们共同记忆的高度还原！
三个虚影刚一成型，便悍然发动攻击！墨离的阴影突袭，金魁的力量冲撞，箫绝的蚀魂魔音！
凌九霄和白墨甚至没有对视。
凌九霄只是抬起左手，五指微张。前方空间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层层叠叠、充满“可能性”变化的混沌力场展开，将墨离诡变的阴影攻击尽数吞没、分化、导向虚无。
同时，白墨右手轻抬，指尖看似随意地一点。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全新“秩序分解”法则的淡金色光线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金魁冲撞路径上一个最不稳定的能量节点上。金魁那狂暴的冲击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溃散，虚影踉跄倒退。
而针对那无孔不入的蚀魂魔音，两人甚至没有专门防御。融合后的灵魂本质圆融一体，坚不可摧，那点针对神魂的侵蚀之力，如同微风拂过山岳，未能引起丝毫波澜。
战斗（或者说单方面测试）在开始后的第三秒就结束了。三个虚影消散。
“还行，”凌九霄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付这种级别的，估计用不着动手了，动动念头就行。”
白墨则更关注细节：“阴影法则解析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九，力量节点破解效率提升百分之二百二十，神魂防御阈值超过预估上限。需补充更多类型敌人数据，完善应对模型。”
“模型模型，你就知道模型。”凌九霄撇撇嘴，但眼底却带着笑意。他能清晰地共享到白墨那些复杂推演带来的安全感，以及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从容。
测试完毕，他们对自身目前的状态和能力，都有了清晰的认知。
强大，超出想象的强大。并非单纯的力量堆积，而是生命层次、规则权限、乃至存在本质的全面跃升。他们现在，或许真的拥有了“修改现实”、“定义规则”的雏形能力。
“该出去了。”凌九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噼啪的轻响，“在这白房子里待得够久了，外头的账，也该去清一清了。”
白墨也随之起身，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一如既往的严谨。“壶中天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差异需重新校准。现行天道的动向需立刻侦查。”
两人并肩而立，目光投向这纯白空间的边界。
无需言语，心念合一。
他们同时伸出手，对着前方的“虚无”，轻轻一划。
“嗤——”
一道稳定、边缘流淌着混沌星辉的通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通道的另一端，隐约传来壶中天那熟悉而破碎的气息。
凌九霄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墨，忽然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
“合作愉快，搭档。”
白墨侧目看他，眼底银白与鎏金交织的光芒微微流转，最终，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嗯。”
两人一步踏出，身影没入通道，消失在这片承载了他们数月（心理时间）苦修与蜕变的纯白空间。
身后，纯白空间缓缓收缩、消散，仿佛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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