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了迷茫与错乱的意志，如同一台损坏的留声机，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断续回荡。
【……为……何……？】
神，在提问。
一个从未有过“疑问”的至高存在，第一次产生了不解。
这个认知，远比之前那道抹杀万物的灰色光柱，更让风辞酒等人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彻骨的寒意。那代表着，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可预测的程序，而是一个正在发生未知变异的……怪物。
下一刻，天空那只巨大眼眸的剧变，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那片由纯粹法则构成的、本应绝对洁净的“眼白”之上，污浊的杂色如同滴入清水的一滴浓墨，疯狂晕染、蔓延。
时而，眼眸中燃起滔天的烈焰，隐约能听到无数生灵被献祭时，对神明发出的最恶毒诅咒；时而，它又被无尽的冰冷悲伤所浸染，仿佛能看到三界红尘中，无数痴男怨女爱而不得，在孤寂长夜里流下的绝望泪海。
它不再冰冷，不再秩序。
它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情绪垃圾场，一个承载了诛仙世界从古至今所有负面情感的混沌聚合体。
“我焯……这下玩脱线了……”
风辞酒发出一声怪叫，身体本能地就想后退，可眼前的景象却像最强的定身咒，让他把脚步死死钉在原地。
那些作为天道“杀毒程序”的法则守卫，彻底陷入了逻辑错乱。
代表【腐朽】的守卫身上，那股让万物凋零的铁锈色气息中，竟诡异地长出了一朵妖艳欲滴的血色花朵。
花朵的根茎疯狂汲取着“腐朽”之力，而“腐朽”的规则又在疯狂侵蚀着花朵的生机，两种截然相反的概念在它体内激烈冲突，让它的形态如沸水般扭曲不定，时而化作一堆锈铁，时而又炸开成漫天血色花瓣。
【虚无】的守卫则更为癫狂，它在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不再是抹除众人脚下的孤岛，而是在它自己和那个【腐朽】守卫之间，毫无意义地制造出一道道细碎、狂乱的空间裂痕。
那景象，就仿佛一个失控的程序在胡乱删改着世界的底层代码，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的漆黑空洞。
燕如玉单手拄着血色长枪，枪身灵性黯淡，但她眼中的战意却重新燃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这些‘天道走狗’……自己打起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风辞酒猛地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全新的、阴冷的恶意瞬间锁定了自己！仿佛被一条藏在黑暗中的毒蛇盯上，浑身汗毛倒竖。
只因为他刚刚那一瞬间，心底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混乱的战场之中，一个由无数张哭嚎人脸构成的、扭曲不定的人形法则体，从众人心底的阴影中缓缓爬出，从无到有地分化出来，它没有眼睛，却让风辞酒感觉有千万道目光在剐着自己的灵魂！
那是【恐惧】的具象化！
“焯！现场打印怪物是吧！”
风辞酒头皮发麻，这鬼东西居然能根据他们的情绪现场“生成”！他刚要不计代价地祭出腰间的无尽酒葫芦拼命，一道湛蓝、清冷的剑光却先一步横亘在他身前。
是陆雪琪。
她一言不发，天琊剑在身前划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剑圆。
那剑意纯粹、清澈，再无半分对“秩序”的迟疑，只有守护的决然，将那股冰冷的恶意稳稳隔绝在外。
她的脸上再无迷茫，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道是什么？秩序是什么？
那些宏大的命题，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她只知道，那个给了她答案，却也将自己推入寂灭边缘的疯狂身影，需要被守护。
眼前这些愿意追随那道身影的同伴，也需要被守护。
这就够了。她的剑，当为此而鸣！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汇聚到那个风暴的中心。
林碧痕。
她依旧站在那里，右臂伸入那片概念的黑暗，维持着那个疯狂“上传病毒”的姿态。
但她的身体，已经虚幻到了极点。整个人不再是一个清晰的轮廓，而是变成了一团由亿万像素点构成的、信号微弱到随时会黑屏中断的投影。
那些像素点疯狂闪烁，仔细看去，每一个点都是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是三界怨念最原始的形态。
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她的“存在”正在被那股她亲手引爆的、庞大的怨念洪流所稀释、所污染。
她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亿万个破碎的记忆轮回中，正在变成怨念本身。
唯有那条烙印在她手臂上的弑天锁链，依旧散发着顽固不化的墨绿色光辉，像一道最底层的逻辑锁，用蛮不讲理的姿态，强行将她不断溃散的概念，一次又一次地从虚无中拉回“林碧痕”这个身份上。
“噗……”
又一口金色的血液从她唇边溢出。那血液甚至无法滴落，刚一出现，就被周围混乱的法则分解为最纯粹的能量粒子，消散无踪。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带着一丝仿佛洞悉一切的怜悯，看着天空那只陷入癫狂的巨眼。
鬼厉死死地盯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指甲早已深陷入掌心。
他想上前。
他想把她从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中拉回来。
他却发现，自己那足以让正魔两道闻风丧胆的力量，在这场概念层级的战争中，连介入的资格都没有。
噬魂棒上翻腾的戾气，在这片混乱的法则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被狂风一吹就破的薄纸。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曾几何时，他以为复活碧瑶就是与天地为敌，如今看来，那是何等可笑的坐井观天。
就在这时。
天空那只疯狂闪烁、切换着亿万情绪的巨眼，忽然停顿了。
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怒火与悲伤，都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更深层、更核心的意志强行压制、归档。
仿佛一台终于完成病毒查杀的超级计算机，虽然系统已千疮百孔，但它终于找到了那个导致一切崩溃的“病毒源文件”。
它再一次锁定了林碧痕。
一个比之前清晰了无数倍，也更具象化的意志，再一次降临。
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不清的音节，而是一句完整的、带着某种原始探索欲与孩童般天真好奇的问话，直接在众人灵魂的最深处，清晰无比地响起。
【‘爱’……是何物？高高在上的神不需要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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