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尔的房间内,那杯光晕氤氲的安神茶已被喝尽,残留的温暖和宁神花的效力让她受惊的情绪稍稍平复,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困惑并未消散。她不再蜷缩,而是盘膝坐在地上,琉璃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前方空处,仿佛在凝视着那些常人看不见的情绪涡流。
“只是赶走……没有用……”她小声重复着这个新得到的认知,小手无意识地捏着衣角,“要……看懂……”
她回想起之前失败的尝试。直接去触碰那些狂暴的、黑暗的情绪,对她来说还是太困难了。就像试图用纤细的光丝去捆绑一头凶猛的暗影野兽,只会被轻易撕裂。
需要更小心……更聪明的方法。像霍布斯叔叔做实验那样?或者……像父亲看待那些复杂的数据流那样?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萌生。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光明能量的触须,但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那些尖锐的负面情绪本身。她将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光丝,轻柔地散布在自己房间的空气中,如同布下一张无形的、极其敏感的感知网络。
她不再试图去“抓住”或“净化”什么,而是静静地、被动地感受。
通过这张光丝网络,她能更清晰地“听”到那些流过房间外围的情绪“噪音”:远处工匠的疲惫、士兵的紧张、某个哥布林因为丢了个螺丝而的气恼……它们如同溪流中的细小泥沙,不断流淌。
她耐心地等待着,光翼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终于,一缕相对清晰、但也更令人不适的“丝线”流过她的感知网——那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嫉妒和焦虑的情绪,来自隔壁舱室的一名人类技术员,他正因为同伴被选入一个重要项目而自己落选耿耿于怀。
这缕情绪比之前的狂暴怒意要“温和”,但依旧让塞拉菲尔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痒和不适。她没有退缩,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强行去“理解”其内容。
她尝试着霍布斯可能使用的方法——分析。
她控制着一根光丝,极其轻柔地“粘”在那缕嫉妒情绪的末端,不再试图解读其含义,而是感受它的“质地”:它的能量频率是尖锐而高频的;它的“颜色”在她感知中是浑浊的黄绿色;它散发出的灵子波动带着一种不稳定的、腐蚀性的特征。
接着,她尝试了父亲可能使用的方法——建模。
她调动起更多的光能,不再是散乱的触须,而是在空中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构建着一个微型的、结构简单却异常稳定的光明能量框架。这个框架不具备任何净化或攻击性,它的作用只有一个:约束和显形。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缕流淌的嫉妒情绪,引导向这个微型的框架。
过程极其吃力。那情绪丝线本能地抗拒着被约束,如同滑腻的泥鳅般扭动,试图挣脱。塞拉菲尔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构建框架的光明能量也因维持稳定而微微颤抖。
但她没有放弃,回忆着指挥中枢那种绝对的“稳定感”,努力模仿着那种状态。
终于,那缕嫉妒的情绪被成功地“装入”了那个微小的光明框架之中。
奇迹发生了。
一旦被约束在一个稳定的结构内,那原本混乱无形的负面情绪,仿佛被赋予了“形态”。它在框架内不再四处冲撞,而是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漩涡状。其尖锐的频率似乎被框架微微“阻尼”,其浑浊的色彩也变得层次分明了一些。
塞拉菲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依然不喜欢这种情绪,但此刻,她不再是单纯地感受其带来的不适,而是能像观察一只被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奇异昆虫一样,观察它的结构和行为模式!
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构成这情绪的灵子中,哪些部分是纯粹的、源于个体本身的负面能量,哪些部分……似乎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异常冰冷滑腻的“添加剂”——那感觉,很像之前惊扰她的那根最大的“黑线”。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她维持着这个小小的“情绪标本”几分钟,仔细感受着其中的差别。然后,她尝试进行最后一步——转化。
她不再试图驱散整个情绪,而是集中起一丝极其精纯的光明能量,如同一根最细小的金针,精准地刺向那情绪漩涡中,那丝不属于个体的、冰冷滑腻的“添加剂”。
滋——!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声响在她意识中响起。那丝外来的“添加剂”在纯粹的光明能量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消散了!
而剩下的、那份源于技术员自身的嫉妒情绪,虽然依旧存在,却仿佛失去了某种“催化剂”,瞬间变得平缓了许多,虽然还是负面,但不再具有那种尖锐的、不断自我强化的腐蚀性了。它缓缓从光明框架中逸散开来,逐渐融入环境灵子中,自然平复。
塞拉菲尔撤掉了光明框架,长长地、疲惫地呼出了一口气,身体几乎虚脱,但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光芒。
她成功了!
虽然只是最微小的一缕情绪,虽然过程如此艰难,但她没有依靠本能去暴力净化,而是通过“理解”(分析质地)、“约束”(建模框架)和“精准干预”(剔除外来干扰),完成了一次全新的尝试!
她感觉自己好像……学会了一个新的单词!读懂了一个原本不懂的符号!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再次滑开。那个服务机器人又滑了进来,这次它带来了一小碟能量丰富的、散发着甜蜜香气的光合浆果。
“检测到单位塞拉菲尔完成一次高强度灵能操控练习。”机器人用平稳的电子音说道,“Nova姐姐建议补充营养。霍布斯先生询问您是否有兴趣记录本次操作的感知数据?”
塞拉菲尔看着浆果和机器人,又想起之前那杯安神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种关怀……这种及时的、恰到好处的支持……难道也是“父亲”引导她、观察她的一种方式吗?
这个想法没有让她感到被利用,反而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安心感。仿佛她的探索之路,并非完全孤独,而是在一个巨大而安全的“实验场”中进行的。
她拿起一颗浆果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液在口中化开,补充着消耗的能量。她对着机器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告诉霍布斯叔叔,我……我有很多感觉想告诉他!”
她想要分享她的发现,特别是关于那种“添加剂”的发现!
而在指挥中枢,Nova正在向魔王汇报:
【单位塞拉菲尔成功完成一次创新型灵能操作:构建稳定能量框架约束负面情绪,并实现精准部分净化。效率低于直接净化,但理论价值极高。】
【其感知精度显着提升,已能初步区分情绪能量中的“本体”与“外来诱导”成分。】
【操作过程消耗巨大,建议持续补充能量并安排适度休息。】
【潜在应用:开发针对性反精神干扰技术。】
【关联警告:单位塞拉菲尔的操作可能已引起“外来诱导源”(特征码匹配:莫斯提玛)的进一步关注。】
魔王的目光扫过数据流中塞拉菲尔构建的那个微型光明框架的模拟图,以及她精准剔除“添加剂”的能量路径分析。
“优化能量框架结构模型,传输给霍布斯,辅助她下一步练习。”他平静地指令道,语气如同在评价一个颇有潜力的新算法,“持续监测其精神负荷。非必要,不干预。”
他的意志深处,或许闪过一丝极微弱的、近乎“满意”的涟漪——对于一个宝贵实验样本展现出预期之外的、积极的适应性进化而感到的“满意”。
塞拉菲尔的净化之路,终于发出了它的第一株嫩芽,而园丁,正以他独特的方式,注视着,并提供着生长所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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