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莎概念体的存在,如同一个不受控制的变量,被强行插入了一段严密的代码。她所带来的“修正”波纹持续扩散,所过之处,天使军团构建的“神圣领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那些原本依靠领域共享能量、协调行动的天使,此刻变得混乱不堪。它们的光翼闪烁不定,攻击失去准头,甚至有些低阶天使因为底层逻辑冲突,直接在空中解体,化作纯粹的金色光粒消散。
裁决者天使长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那是一种直接在灵子层面震荡的愤怒意志。它再次举起光芒长枪,但这一次,它没有直接攻击阿什莎,而是将长枪猛地顿在虚空之中。
嗡——!
一道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金色法阵以它为中心展开,瞬间覆盖了整个天空。法阵中流淌着无数细密的神文,那是构成这个世界基础法则的显化。它在尝试强行“修复”被阿什莎扰乱的区域规则,用主神赋予的权限,重新定义此处的现实。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更高的维度上激烈碰撞。
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一半是阿什莎带来的、不断侵蚀现实的“虚无”,星辰生灭,寂静无声;另一半则是裁决者天使长竭力维持的、秩序井然的“神圣”,金光万丈,法则森严。两者交界处,空间不断发生细微的崩裂和修复,迸发出无声的能量闪电。
堡垒内部,Nova的警报声变得尖锐而急促:“警告!检测到世界基底规则层面发生冲突!局部物理常数出现剧烈波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异常现象开始发生:
一名人类士兵手中的钢制水壶突然变得重若千钧,脱手砸在地上,将石板砸出蛛网般的裂痕——局部重力被临时修改了。
一段刚刚修复的城墙边缘,光芒照射下的影子开始自行移动,违背了光沿直线传播的定律——基础光学规则被干扰。
霍布斯惊恐地发现,他手中一瓶正在配置的药剂,里面的液体突然开始从紫色逆转为调配前的透明状态——时间的箭头在这个微小区域内发生了逆转!
“这…这是…”霍布斯声音颤抖,“世界本身的法则…在打架!”
艾丽西亚强忍着因规则混乱带来的强烈眩晕感,死死盯着窗外。她不明白那些高深的力量对抗,但她能感觉到,那头由星辰构成的存在,正在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整个世界的秩序。
格拉克低吼着,用未受伤的手臂捶打着地面,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种源于存在层面的不适感。兽人的直觉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片“虚无”所带来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古老、更自由的“秩序”。
塞拉菲尔闭上了眼睛。在她的感知中,外界的对抗不再是光与暗的冲突,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定义”在争夺对此地现实的“书写权”。她体内那微弱的心火,在这种层面的冲击下摇曳不定,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熄灭,反而像是在观察、在理解、在…记录。
魔王站在原地,量子瞳孔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着数据流。Nova将外部收集到的规则扰动信息全部传输给他,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负荷运转着。
【检测到引力常数G值异常波动…范围:半径三公里…波动幅度:±15%…】
【检测到弱核力相互作用强度被临时修改…】
【检测到因果律概率云被强制坍缩…】
一条条超越常规物理法则的现象被记录、分析。魔王看到的,不再是能量的对轰,而是构成这个唯心宇宙底层代码的互相覆盖与改写。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宏观唯心法则…其根源在于对灵子海‘概率云’的观测与坍缩。所谓神只,即是强大的‘观测源’,能够以自身意志,更大范围、更稳定地定义局部现实。”
他看向阿什莎那庞大的概念体。“而她…她的存在方式,接近于‘概率云’本身,是无限可能性的集合。她在抵抗被‘单一观测结果’所定义。”
就在这时,战场的平衡被打破了。
裁决者天使长周身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刺眼,它似乎动用了某种更高层次的权限,不再试图与阿什莎争夺此地的“定义权”,而是…引来了“管理员”。
整个天空,猛然一暗。
并非光芒消失,而是所有的色彩、所有的能量、所有的规则波动,都在一瞬间被强行“归一”。
一种无法形容的、浩瀚无边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穹顶,缓缓降临。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没有情感波动,有的只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存在”。
主神,或者说,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非人格化集合意志,亲自下场了。
它降临的瞬间,所有异常的物理现象瞬间平息。重力恢复正常,影子回归原位,霍布斯的药剂也停止了逆转变回紫色。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世界的“重置”键。
然后,新的“规则”被加载:
规则一:时间单向流动,熵增不可逆。
阿什莎那代表“未来之首”的龙目骤然黯淡了一分,她预读时间线的能力被强行限制,只能观测唯一的、被锁定的未来。
规则二:现实唯一且确定,禁止概率叠加态。
她周身那片蕴含无限可能性的“虚无领域”开始剧烈收缩,被强制“坍缩”为确定的、可被理解的形态。星辰与黑暗交织的概念体变得不稳定,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
规则三:能量守恒,质能转换需遵循既定公式。
她体内那近乎无限的虚空能量,被套上了枷锁,输出功率被限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围内。
规则四:存在需遵循本位面基础定义模板。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主神的意志如同最高权限的指令,强行覆盖在阿什莎的存在本质上。
“不…” 阿什莎的三个龙首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这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回荡,“汝欲将吾…禁锢于此狭小樊笼?”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本质正在被强行“编译”,从一个超越维度的概念性存在,被压缩、被定义为此方位面所能理解的“强大生物”。如果这个过程完成,她将失去绝大部分力量,并被永久束缚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内。
她可以选择反抗,强行突破这些规则束缚。以她的本质,并非完全做不到。但那样做的后果…
她的目光,穿透了逐渐凝实的现实,落在了下方那座伤痕累累的堡垒上,落在了那些在绝对力量差距下依旧没有放弃希望的渺小生灵身上。
强行突破规则,会导致以此地为中心,半径数百公里内的现实结构彻底崩溃。空间、时间、物质、能量…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归混沌,然后再也无法恢复。堡垒,以及其中的所有人,都会从概念层面被彻底抹去,连进入灵子海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为了清除她这个“异常变量”,主神似乎并不在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或者,在它那非人格化的逻辑中,维持世界规则的纯粹性,优先级高于这些“偶然诞生”的渺小存在。
阿什莎的六个龙目之中,星辰流转的速度放缓,那无尽的虚空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那光芒中,有对自由的眷恋,有对禁锢的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古老的、近乎慈悲的决断。
“此‘巢穴’…虽吵闹…” 她的意念扫过堡垒,“…却蕴含…有趣之‘可能性’…”
为了这份她开始觉得“有趣”的可能性,为了那个与她平等缔结盟约的“虚空同行者”所珍视的“故事”…
在堡垒内外所有幸存者,包括魔王和Nova的“注视”下,那庞大无比、由星辰与虚空构成的概念体,开始主动收缩、降格。
璀璨的星辰光芒内敛,无尽的虚空被强行约束。她那超越维度的形态,在一种悲壮而无奈的自我压制下,重新变回了众人所熟悉的、那头威严的黑色巨龙本体。
她选择了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将自己禁锢于这“狭小的樊笼”之中。
几乎在她完成降格的同一瞬间,裁决者天使长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它手中那柄一直蓄势待发的光芒长枪,骤然亮起了无比刺目的光辉——那光芒中,蕴含着主神刚刚加载的、专门针对“虚空龙族”本质的“绝对净化”特性!
“为了…平衡。”
阿什莎巨大的金色龙瞳中,倒映出那道贯穿天际的致命光芒,她的意念平静地回荡在最后的瞬间。
下一刻,裁决者的光枪,如同审判之钉,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她因降格而失去大部分防护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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