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多,赵梅还坐在染坊办公室。
电话铃响的时候,她手心有点潮。
“师傅!”阿明的声音夹着电流声,“我到了!”
“路上咋样?”
“火车晚点个把钟头。”阿明那边传来汽笛声,“住厂里招待所,四人一间。”
赵梅“嗯”了一声:“吃饭没?”
“车站吃了碗云吞面。”阿明声音忽然高了,“师傅,他们这儿印染车间比咱整个园区还大!全是自动化设备,布匹自己会在轨道上跑……”
他絮絮叨叨说着车间的流水线、染料配比房。赵梅听着,想起他第一次拿搅缸木棍时手抖的样子。
“对了,”阿明压低声音,“我带了几瓶染料样本,技术科老李看了说好,问能不能合作……”
“配方是吃饭的家伙。”赵梅打断他。
“没给核心的!”阿明赶紧说,“就是基础那几样。他们用化学染料多,污染大。我在想,要是能把咱的植物染料推广……”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
“先学着。”赵梅说,“把人家的本事学到手再说。”
挂电话后,她在记录本上写:“十月十七,阿明抵深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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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坐在绣架前,针掉了两次。
电话响时,她手一抖。
“师傅。”小芸声音很轻,背景有风声,“我到兰州了。”
“咋这么晚?”
“遇着沙尘,火车慢。”小芸顿了顿,“剧团派人来接,等了两个多钟头。”
“住的地方咋样?”
“暖和。”小芸声音里带了笑意,“师傅,我看见黄河了。太阳落山时,整条河金灿灿的。”
招娣想象不出那画面。她最远只到过省城。
“那边冷吧?”
“有暖气。”小芸说,“明天去看仓库,说有清朝的老戏服,绣工可好了。”
“仔细着点,老料子不经碰。”
“哎。”小芸小声说,“我给园子里寄了张明信片……”
“花那冤枉钱干啥。”招娣嘴上这么说,心里软了一块。
又说了些闲话。西北的风硬,沙子打脸疼;剧团食堂的拉面一扯老长;老师傅手上的茧子厚……
“师傅,”小芸最后轻轻说,“我想咱绣坊了。”
招娣鼻子一酸:“刚走一天就想?没出息。”
“就是想。”小芸固执地重复,“想绣线的味道,想大伙儿一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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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在书房看文件,陆铮翻杂志。两人都没说话。
十一点半,赵梅打来:“阿明到了。”
十二点,招娣也打来:“小芸平安。”
放下电话,林晚长长舒口气。
“这下放心了?”陆铮问。
“放心了。”林晚靠在他肩上,“也空落落的。”
陆铮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
书房很静,能听见钟走针的声音。
“深圳那个论坛,”陆铮忽然说,“邀请函正式来了。不少专家。”
“让阿明去吧。”林晚说,“先问问赵姨。”
“赵姨肯定同意。”陆铮笑了,“她比咱还舍得放手。”
门被推开条缝。安安探进脑袋:“妈妈,爸爸,你们还没睡?”
“马上睡。”林晚招手让她进来,“怎么醒了?”
“做了梦。”安安爬到林晚腿上,“梦见阿明哥哥和小芸姐姐迷路了。”
林晚和陆铮对视一眼,笑了。
“他们没迷路,”陆铮摸摸女儿头,“都平安到了。”
“那就好。”安安打个哈欠,“明天我能给阿明哥哥写信吗?”
“等他有固定地址。”
“那我先写着。”安安认真地说。
送安安回房后,林晚走到窗边。园区方向只有几盏路灯亮着。
她知道,在那片黑暗里,染坊、绣坊、传习室都静静立着。明天太阳升起,园子里照样要染布、绣花、上课、吃饭。
阿明和小芸的空缺会有新人补上,新的订单会来,新的学员会到。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从今天起,这片园地的根须开始伸向更远的地方。
“睡吧。”陆铮在身后说。
林晚拉上窗帘。
躺下时,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早晨——第一次跟陆铮去赶集摆摊,天也这么黑,路也这么长。那时她攥着布包,里面装着几件自己改的衣服。
现在,布包变成了园区,几件衣服变成了品牌,一条路变成了许多条路。
窗外传来隐约的火车汽笛声,悠长,辽远。
林晚闭上眼睛。
这条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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