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腐朽木材和咸湿海水的味道变得前所未有的浓烈,几乎令人窒息。那从渔船底层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低频嗡鸣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某种潜藏在废墟心脏处的异形活物正在呼吸。
苏念的指尖紧紧扣着匕首冰冷的刀柄,全身肌肉紧绷,所有的感官都提升至极限。她 silent 地调整着呼吸,如同蛰伏的猎豹,判断着声音的来源和意图。
不是偶然。这声音的出现时机太过巧合。
江迟在黑暗中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牙齿磕碰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他朝着苏念的方向又缩了缩,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冰冷而稳定的气息,这成了他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嗡鸣声持续着,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它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宣告。
宣告他们自以为的藏身之所,早已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苏念猛地意识到什么。这艘船!这艘看似随机选择的废弃渔船!它的位置,它的结构,它内部相对完整的隔舱……这一切,或许根本就不是巧合!
那个烙印信号虽然暂时消失了,但他们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被某种更高明、更隐蔽的手段定位着。这艘船本身,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观察点,甚至是一个……陷阱?
冷汗无声地浸湿了她的后背。
不能留在这里。一刻也不能。
她猛地伸手,精准地抓住江迟冰冷颤抖的手腕。触碰的瞬间,他剧烈地瑟缩了一下,几乎要惊叫出声,又被她手上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强行压制下去。
“别出声。”她的气息冰冷地拂过他的耳廓,声音低得几乎只剩气音,“跟着我,慢慢移动。”
没有时间重新点亮应急灯。她必须凭借之前短暂的观察留下的记忆,在这片黑暗的迷宫中找到出路。
她拉着江迟,以一种极其缓慢、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的速度,朝着记忆中船舱入口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上,如同在雷区行走。
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每一声都让江迟的心脏骤停一瞬。
那低频的嗡鸣声依旧持续着,仿佛一个 silent 的旁观者,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的挣扎。
终于,指尖触碰到冰冷、锈蚀的铁质门框。出口就在眼前。
苏念 silent 地摸索着门轴和缝隙,判断着推开它可能发出的声响。外面海浪声似乎更大了一些,这是个好消息,可以掩盖一些动静。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力。
突然——
嗡鸣声戛然而止。
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令人不安。
紧接着,从渔船更深、更黑暗的底层,传来一声清晰的、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
呲啦——
像是某种沉重的、密封已久的东西被强行打开了!
江迟的身体猛地僵住,呼吸彻底停滞,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面对猎犬、比被枪口瞄准时更甚!
“不……不……”他无意识地喃喃,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完好的右手死死反抓住苏念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那里……不能去……不能打开……是……是‘处理’……的地方……”
处理?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个词在此情此景下,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什么处理?”她死死按住他,压低声音急问。
“……失败的……样本……还有……‘污染物’……”江迟的眼神在极度恐惧中涣散,语无伦次,“……绿色的……桶……很多……扔进去……就……就没有了……”
绿色的桶?强酸?还是更可怕的生化处理?
就在此时,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拖拽的声响,从底层的通道方向隐约传来!正在向上移动!
不止一个人!
他们被堵住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艘船果然是一个致命的囚笼!
苏念脑中飞速计算。硬闯出口,外面很可能早有埋伏。退回船舱深处,更是死路一条。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侧上方——那里有一扇早已破裂、被木板胡乱钉死的舷窗!是这昏暗船舱唯一可能通向外界的、未被完全封死的缝隙!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上去!”她猛地将江迟推向那边,“推开那些木板!钻出去!”
江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弄得一愣,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踉跄着扑到墙边,借着窗外微弱至极的月光,用尽全身力气去掰扯、撞击那些腐朽的木板!
脚步声和拖拽声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到了通往这个舱室的通道口!
“快点!”苏念低吼,反身抽出匕首,挡在通道入口前,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她已经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和某种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
喀啦!哗啦!
身后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江迟成功弄开了一个缺口!
“念姐!好了!”他急切地低声喊道。
与此同时,通道口的黑暗里,一个高大的、穿着全身防护服、面带呼吸器的身影猛地出现!手中拎着一把形状奇特、如同巨大注射枪般的金属器械!
苏念没有任何警告,在那人抬手的瞬间,身体如同鬼魅般侧滑,匕首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直取对方握着器械的手腕!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击如此迅捷狠辣,仓促后退格挡!
嗤!
匕首划破了厚重的防护服面料,带起一溜血珠和某种奇怪的、淡黄色的雾气!
但就在这一刻,苏念眼角的余光瞥见通道内还有另一个身影,正举起一个类似摄像或扫描仪的设备,对准了她的方向!
而江迟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舷窗!
“跳!”苏念格开第一人的攻击,猛地朝江迟吼道,自己却因为这一分神,被对方另一只手里突然弹出的电击棍擦过了手臂!
一阵剧烈的麻痹感瞬间窜遍半身!
她闷哼一声,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那个举着扫描仪的人猛地按下了某个按钮!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特定频率的强光脉冲,瞬间笼罩了整个舱室!
光脉冲的目标,并非苏念。
而是刚刚爬上舷窗、正准备向外跳去的江迟!
江迟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而凄厉的哀鸣,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眼前一黑,直接从舷窗口软软地栽倒下来,重重摔回船舱地板上,一动不动!
“江迟!”苏念瞳孔骤缩!
那强光脉冲……是专门针对他的触发器!
穿着防护服的人趁机再次扑上!
苏念眼中瞬间涌上狂暴的戾气!她硬生生抗住身体的麻痹,匕首以同归于尽般的架势,疯狂地迎了上去!
船舱内,短暂的死寂后,再次爆发出激烈的搏斗声!
而倒在地上的江迟,对这一切毫无反应。只有他左臂之上,那被手套覆盖的烙印深处,一点暗红色的微光,在皮下极其微弱地、挣扎般地闪烁了一下,旋即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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