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比之前更甚。连那一点微弱跳动的、能勉强勾勒出轮廓的昏黄光晕也彻底消失了。煤油灯熄灭后残留的淡淡烟味,混合着草药膏的刺鼻和地窖本身的潮腐气息,变得格外清晰,几乎令人作呕。
江迟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疯狂地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抑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喘。
有人。
外面有人。
这两个字像毒蛇,钻进他的耳朵,盘踞在他的脑海,释放出冰冷的恐惧。
他僵在原地,连最细微的动作都不敢有,全部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拼命地伸向那扇低矮破旧的门,伸向头顶那片沉重的、隔绝了世界的黑暗。
然而,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异常敏锐的、苏念那边传来的——几乎不存在的一丝衣料摩擦声,以及她极其缓慢、极其悠长的呼吸声。她似乎连呼吸都控制在了某种频率,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时间在极度紧绷的神经上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带着某种犹豫和试探性的节奏,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听得稍微清晰了些,似乎是从门板偏上的位置传来的,不像用手,倒像是用指节或者什么细小的硬物。
江迟的指甲瞬间掐进了掌心,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被挤压,传来一阵钝痛,但他浑然不觉。
黑暗中,他感觉到苏念动了。
没有声音,只是一种极细微的气流变化,以及一种冰冷的、如同实质的警惕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似乎在无声地调整着方位,像一头在巢穴中等待猎物靠近的猛兽,计算着距离和角度。
敲击声停顿了。
地窖外陷入了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江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走了吗?还是……在听里面的动静?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寂静压垮时,一种新的声音极其隐约地飘了进来。
是哼唱。
断断续续,荒腔走板,调子古老而苍凉,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麻木感。像是一个劳作了大半生、被海风和岁月磨去了所有棱角的老渔夫,无意识地、机械地哼着不知传了多少代的古老渔歌。
这声音……有点耳熟?
江迟的思绪猛地被拉回那个雨夜,他重伤昏迷前,似乎也听到过类似腔调的、含混的嘟囔声……
歌声很低,时断时续,伴随着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似乎正沿着地窖外的墙根移动。听起来毫无威胁,甚至带着点行将就木的迟缓。
但苏念周身那股紧绷的、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
歌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那人只是无意间路过。
地窖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但苏念立在黑暗中,没有丝毫放松。江迟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像是最耐心的猎人,绝不会被任何假象迷惑。
果然,过了足足有五六分钟,就在江迟几乎要以为真的只是一场虚惊时——
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的一声。
像是极轻的鞋底摩擦过地面细小砂石的声音。就在门外极近的地方!远比刚才那故作轻松的哼唱和脚步声要谨慎和轻微得多!
那个人根本没走!他刚才只是在伪装,在试探!此刻,他正悄无声息地停留在门外!
江迟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黑暗中,他听到苏念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然后,是一种极其缓慢的、金属被轻轻抽离鞘的细微摩擦声。
她拔出了刀。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在地窖这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压得江迟几乎无法呼吸。
门外的人也陷入了绝对的静止。双方隔着一扇薄薄的、腐朽的木门,在极致的黑暗和寂静中无声地对峙着,比拼着耐心和意志。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突然!
“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苍老而嘶哑的剧烈咳嗽声猛地从门外炸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咳嗽得如此厉害,如此突然,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带着一种病态的撕扯感,完全不似作伪。
在这剧烈的咳嗽声中,夹杂着一声极轻微的、像是身体无力靠倒在门板上的闷响,以及一句含混不清、气急败坏的低骂,用的是本地方言,又快又含糊,但江迟依稀捕捉到了几个词——
“……死老头子……尽添乱……这破地方……鬼才……”
咳嗽声和嘟囔声持续着,伴随着踉跄拖沓的脚步声,这次是真的逐渐远去了,还伴随着几声痛苦的喘气。
地窖内,苏念依旧如磐石。
直到那咳嗽声和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外面的巷弄深处,再也听不见任何异响,又过了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的几分钟。
黑暗中,才传来极其轻微的“咔”一声轻响。
是刀缓缓归鞘的声音。
紧接着,是苏念依旧平稳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嗓音:
“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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