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茅草屋顶的破洞滴落,正砸在林琛额头上,把他从混乱的梦境中砸醒。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黢黑、低矮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草药味。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补丁的粗布褥子。
这不是他的宿舍。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涌入脑海——前一刻,他还在清北招生办老师为了争夺他而几乎打起来的会议室里,下一刻,天地旋转,再睁眼,就成了这副光景。
原主的记忆碎片斑驳而模糊:大明,嘉靖年间?一个同样叫林琛的寒门童生,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自小定亲、尚未过门的妻子在照料他。而原主,似乎是因连日苦读,又兼饥寒交迫,一场风寒便要了他的小命,这才让来自现代的学神林琛鸠占鹊巢。
“咳咳……”压抑的咳嗽声从屋角传来。
林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在一个小火炉前小心翼翼地扇着风,炉子上架着一个豁口的陶罐,药味正是从那里传来。少女身形单薄,肩膀瘦削,偶尔侧过的脸颊能看出清秀的轮廓,但面色却是营养不良的菜黄色。
这就是原主的未婚妻,柳小丫?不,记忆里,她有个稍微正式点的名字,叫柳秀儿。
似乎是察觉到床上的动静,柳秀儿转过头,看到林琛睁着眼,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连忙放下破旧的蒲扇,端着一个粗陶碗走过来。
“琛哥儿,你醒了?快,把药喝了。”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怯懦和疲惫,将碗递到林琛嘴边。
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味道刺鼻。林琛看着少女那布满细小伤口和冻疮的手,再看看这家徒四壁、雨漏不止的环境,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和生存压力扑面而来。
他,一个手握数理化生全科竞赛金牌,被寄予厚望的未来科研之星,难道就要困死在这大明嘉靖年的破草屋里,靠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女挖野菜、熬苦药度日?
学神的骄傲和现代人的灵魂让他无法接受。
他推开药碗,在柳秀儿错愕的目光中,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扫过屋内寥寥几件破烂家具,最后落在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上。那是原主父亲留下的,据说祖上也曾阔过,做过几天小吏,里面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秀儿,把那盒子拿给我。”林琛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柳秀儿虽不解,还是依言取来了木盒。
林琛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本蒙尘的线装书,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矿石,还有一些干枯的、疑似植物的东西。他的手指在这些杂物间拨动,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结合原主零星的记忆和自身庞大的知识库,分析着当下可利用的资源。
油脂……草木灰……对了,还有这记忆里附近似乎有的某种碱土……
一个简单的化学方程式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秀儿,家里还有猪油吗?一点就行。再去灶膛里掏些干净的草木灰来。”林琛吩咐道,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柳秀儿更加困惑了,但她习惯了听从,默默地去照办。
接下来的半天,林琛拖着病体,指挥着柳秀儿,将猪油加热,过滤草木灰水得到碱液,又让她去河边挖来一种略带咸味的黏土(他推测含有天然碱),经过简单的混合、加热、搅拌、凝固……
当一块黄呼呼、带着些许杂质,却明显去污能力远超这个时代皂荚或澡豆的固体出现在破陶盆里时,柳秀儿看着林琛用它在沾满泥污的手上搓出细腻泡沫,眼睛瞪得溜圆。
“琛……琛哥儿,这是……?”
“这叫肥皂。”林琛扯了扯嘴角,感受着掌心难得的洁净感,“拿去,洗洗试试。”
柳秀儿将信将疑地用了,看着手上的污垢轻易被清除,甚至连多年劳作留下的些许顽固污渍都淡了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明天,你拿几块去村里,换点粮食或者鸡蛋回来。”林琛平静地说。这只是第一步。
……
事情的发展,远超林琛的预料。
肥皂的出现,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庄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去污强,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不同于皂荚的奇特气味,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换来的杂粮和鸡蛋,让林琛和柳秀儿吃了穿越以来第一顿像样的饭。
消息像长了翅膀,第二天就传到了邻村,甚至引起了偶尔下乡的货郎的注意。
第三天下午,几匹快马踏破了村口的宁静。身着皂隶服色的衙役开道,簇拥着一顶青布小轿,径直停在了林琛那间破旧的茅草屋前。
村民们远远围观,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敬畏与好奇。
轿帘掀开,一位穿着七品鸂鶒补子官服,面容清癯,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官员走了下来,正是本县县令,周文渊。
周县令目光扫过漏雨的茅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落在闻声走出门来的林琛身上。少年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穿着打补丁的儒衫,但身姿挺拔,眼神清澈而镇定,并无寻常乡野少年见到官员的惶恐。
“你便是制出那‘肥皂’的林琛?”周县令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官威。
“学生正是。”林琛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心中念头急转,肥皂虽好,但似乎不至于让一县之尊亲自来访吧?
周县令打量了他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子气度,不像寻常寒门。他缓步走进茅屋,看着家徒四壁的景象,叹了口气:“听闻你父母早逝,还能潜心向学,甚至钻研此等利民之物,实属不易。”
林琛谦逊了几句,心中却提起了警惕。
果然,周县令话锋一转:“本官今日前来,一是为这肥皂,此物若能推广,于民生有益。二来……”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了几分,“近日本官翻阅卷宗,见你曾呈送一篇策论,谈及农事?”
林琛一愣,迅速搜索原主记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原主为了求得县学资助,曾绞尽脑汁写过一篇关于本地农事改良的粗浅文章递交上去,但石沉大海。
“是,学生胡乱写就,不堪入目。”林琛谨慎回答。
周县令却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明显是新装订的小册子,封面上是林琛熟悉的、自己为了更系统地“创收”而默写整理的《常见作物增产要点(初版)》,里面涉及选种、育苗、施肥等一些超越这个时代,但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的农学知识。
“此册,可是出自你手?”周县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琛心中咯噔一下,点了点头。他为了换钱,抄录了几份,让柳秀儿试着去书铺兜售,难道……
“其中所述,诸如‘堆肥腐熟’、‘轮作防病’之法,看似平常,却直指要害。本官已令人在小范围试行,成效显着。”周县令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此册最后一页,夹着的这半张纸,又是何物?”
周县令又从袖中取出半张明显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质地奇特的纸张(林琛穿越时随身带的少数物品之一),上面用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简体字标题——《论大明中叶手工业发展与资本主义萌芽的可能性及局限性分析报告(大纲)》,下面还有几条简略的要点,涉及雇佣关系、原始资本积累、海外贸易等字眼。
林琛头皮瞬间发麻!
这是他穿越前正在准备的一篇经济学史课程的论文大纲!怎么会夹在农书里?肯定是整理时不小心混进去了!
“这……这是学生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林琛急忙否认,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这东西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催命符!
周县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震惊,有探究,也有一丝忌惮。他没有追问,只是将那张纸小心地收了起来,淡淡道:“胡言乱语?未必。此物,连同那农书,本官已附上奏折,呈送京师了。”
轰隆!
林琛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呈送京师?!!
……
半个月后,京师,紫禁城,文华殿。
檀香袅袅,嘉靖帝朱厚熜穿着一身道袍,斜倚在软榻上,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他虽多年不上朝,但权柄从未旁落。
首辅严嵩须发皆白,恭敬地站在下首,低眉顺目。
次辅徐阶立于另一侧,神色平静。
一名司礼监太监正尖着嗓子,诵读着来自各地,经过通政司筛选的奏章。
当读到钱塘县令周文渊的奏折,提及治下一寒门童生献上农书,颇有见地,并附上一份“奇文”时,嘉靖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太监念出那半页纸上的一些零碎词句“……雇佣劳动取代佃户……手工业市镇兴起……白银流入催化商品……海禁之弊……”
嘉靖的眼睛猛地睁开,坐直了身体!
“停!”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监立刻停下。
“把那‘奇文’,给朕拿过来。”嘉靖伸出手。
严嵩和徐阶同时抬眼,目光在空中微微一碰,又迅速分开。
嘉靖仔细地看着那半张质地奇特、字迹也奇特的纸,手指在“资本主义萌芽”、“海禁之弊”等字眼上轻轻敲击着,半晌没有说话。
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嘉靖才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严嵩和徐阶,最后落在虚无的空气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此子,仅凭半页残篇,便能窥见经济之要,虽言辞悖逆,胆大妄为,然……其才可用。”他顿了顿,声音平淡,却字字千钧,“当入阁……历练。”
“陛下!”严嵩猛地出声,语气带着急切,“此子身份低微,所言更是离经叛道,恐非国家之福!岂可轻易……”
徐阶却微微躬身:“陛下圣明。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才。此子虽年幼,然其农书已显实干之才,这半页残篇更见其思虑之深。或可召入京师,置于翰林院,观其后效。”
嘉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显然心中已有决断:“拟旨,钱塘童生林琛,献书有功,特赐秀才功名,令其即刻入京,赴国子监进学,听候任用。”
“是。”司礼太监躬身记录。
严嵩脸色阴沉,不再多言,只是垂下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
消息通过官道驿站,快马加鞭传回钱塘时,林琛正在规划着用卖肥皂和改良农具图纸攒下的钱,翻修一下漏雨的屋顶。
当周县令亲自带着天使(传旨的太监)和京师的旨意来到茅屋前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秀才功名!入京进学!听候任用!
一步登天!
柳秀儿激动得热泪盈眶,周围的村民更是羡慕敬畏无比。
唯有林琛,听完圣旨,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寒。
入阁?嘉靖皇帝那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回响。
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身怀超越时代的知识,又被皇帝用这种方式推上风口浪尖,这哪里是恩宠,分明是架在火上烤!严嵩?徐阶?东厂?锦衣卫?他即将面对的,是明朝中叶最黑暗、最血腥的官场绞肉机!
他不想去!他只想在这小村子里,利用知识改善生活,安稳度日。
“林秀才,接旨吧,即刻收拾行装,随咱家入京。”传旨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林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学生……领旨谢恩!”
他接过那卷沉重的圣旨,感觉接过的是一道催命符。
当晚,他试图趁着夜色,带上柳秀儿和这些日子攒下的银钱,悄悄溜走。
然而,刚打开后院那扇破旧的柴门,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拦在了面前。
他们穿着普通的百姓服饰,但眼神阴鸷,气息冰冷,腰间微微鼓起,显然藏着利器。
其中一人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声音尖细:“林秀才,这是要去哪儿啊?京师路远,还是让咱家……护送您一程吧。”
东厂番子!
林琛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从他被皇帝注意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无法逃脱这张巨大的罗网了。
就在他浑身冰凉,绝望之际,一个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的冰冷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人生转折,符合激活条件……‘盛世反贪’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
【新手任务发布:扳倒当朝首辅严嵩。】
【任务时限:三年。】
【任务成功奖励:燧发枪全套制造图纸及工艺流程。】
【任务失败惩罚:系统解除绑定,宿主生命体征清零。】
林琛:“!!!”
他猛地抬头,看向京师的方向,又看向眼前两个虎视眈眈的东厂番子,最后“看”向脑海中那凭空出现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系统界面。
燧发枪图纸?!失败就是死?!
刚刚穿越时,他只想活着。得到系统这一刻,他却被逼着要去掀翻这个时代最大的权臣之一?
这大明,是彻底回不去了。
他的学神之路,注定要在这波谲云诡的嘉靖朝堂,用另一种方式,惊心动魄地走下去了。
夜色浓重,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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