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金陵气弈
第二部：古今之辩
第9章：《心力交瘁》
（起）
陈青鸾留下的挑战，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方圆的心头。不改变主体规划，意味着不能移动那条如同利刃般切入龙脉的“陵园路”，也不能动摇其坚实的地基。他必须在现有的钢铁骨架之上，找到一种近乎于“无中生有”的修复之法，如同在坚硬的冰面上凿出引水的沟渠，却又不能令冰面崩塌。
接下里的几日，他几乎将自己完全囚禁在了那间弥漫着书卷与霉味的古籍室耳房之中。对外，他只称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谢绝了一切访客与不必要的交际。李助教送来的一日三餐，往往原封不动地放至冰凉。
巨大的南京新城规划图被再次摊开在长条书桌上，旁边堆满了《禹贡》、《山海经》、《水经注》、《葬书》乃至《鲁班经》等各类涉及地理、营造的古籍，更有他凭借记忆与灵觉辅助绘制的、更加精细的紫金山南麓地气脉络草图。不同时代的智慧与现实的困境，在此处激烈碰撞。
（承）
修复地脉，绝非简单的“打补丁”。它需要精准地找到那些被现代工程切割后，地气流转的关键“断点”与“淤塞点”，并设计出能够重新引导、疏通这些气息的“桥梁”与“导管”。这些节点，在玄门中被称为“穴眼”，微妙而隐蔽，非深谙此道且灵觉敏锐者不能察。
方圆摒弃了一切杂念，心神完全沉入其中。他时而伫立图前，指尖沿着规划道路的走向缓缓移动，感受着那“金铁”之气对周边地气网络的压迫与撕裂；时而闭目盘坐，灵觉如同最精细的雷达，一遍遍扫描着紫金山南麓那片区域，在现实的地形与能量的流动之间建立联系，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气机”变化。
这是一场极其耗费心力的推演。他不仅要考虑地脉本身的特性，还要将星象的周期性影响、季节气候变化带来的地气波动，乃至未来城市建成后，大量人口聚居所产生的“人气”对地脉的潜在影响，都纳入计算之中。
汗水常常浸透他的内衫，额头青筋隐现。过度消耗的神魂之力，让他眼前偶尔会闪过一片片的金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得不数次停下来，借助怀中土性残石的温厚气息和山河社稷图的微光进行短暂调息，才能继续下去。
他在寻找一种“共振”，一种能让冰冷的现代建筑与古老的地脉之气达成某种“和谐”的共鸣频率。这需要他在无数种可能组合中，找到那条唯一可行的路径。
（转）
推演进行到第三日深夜，耳房内烛火摇曳（为免电力干扰灵觉，他弃用了电灯）。方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专注而灼灼生辉，仿佛燃烧着灵魂的火焰。
他的指尖，正悬停在规划图中“陵园路”与一条几乎被忽略的、古老的天然水系（如今仅存于古籍记载和地气感应中）的交叉点上方。这一点，在图纸上毫不起眼，但在他的灵觉中，却如同一个被扼住咽喉的呐喊点！此处地气淤塞最为严重，能量混乱不堪，是导致更大范围地脉滞涩的关键“栓塞”之一！
如何在此处，在不改变道路的前提下，疏通这“栓塞”？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古老的阵法、符箓、营造法式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强行贯通？力量不足，且易引发反噬。引导分流？缺乏合适的载体……
就在他心神消耗已达极限，几乎要支撑不住时，识海深处，那幅一直静静悬浮的《山河社稷图》虚影，忽然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此前从未有过的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守护与坚韧意味的意念，如同沉睡的种子感受到了春天的召唤，开始悄然萌动！
与此同时，他感到怀中那柄一直沉寂的青铜水剑，竟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清冽的悸动！
是了！水！至柔至韧，善利万物而不争！为何一定要硬撼？为何不能以柔克刚？
一个灵感如同闪电般划过他近乎枯竭的脑海！
——在此交叉点附近，巧妙利用地形高差和现存的一条雨水排水渠的走向，规划一座特定形制（需符合五行生克与地气引导原理）的“观景亭”或“涵洞”！亭基或涵洞结构需采用特定的石材（引动土气稳固），内部暗嵌引导水汽的铜管（引动金生水），亭顶设计成汇聚雨露的独特弧度（汇聚天降之水）！
这亭\/洞本身不显山露水，甚至可作为景观的一部分，但其结构与方位，却能形成一个微型的“水汽循环场”！借用水行之力（天然水系残存的地气、雨水、以及未来可能的景观用水），润泽被金铁之气割裂的土壤，柔和地冲刷、疏导那淤塞的“栓塞”，如同温柔的按摩，化去瘀血！
这并非对抗，而是引导！是融入！是借力打力！
（合）
思路一经打通，后续的推演顿时顺畅了许多。他以此处为范本，结合其他几处关键的“断点”，相继设计出了通过调整局部绿化带种植特定树种（以木气疏导）、在特定路口设置形态经过计算的景观石（以土气稳固兼引导）等一系列“软性”手段。
这些措施，单看毫不起眼，甚至会被视为纯粹的景观美化，但它们的位置、形态、材质，都经过了他呕心沥血的精密计算，彼此呼应，连点成线，最终能在不破坏现代城市肌理的前提下，重新织就一张疏解龙脉郁结的“无形之网”！
当成型的方案最终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的刹那，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桌案上的一张草图！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识海之中，那一直微澜泛动的山河社稷图虚影中心，一点清亮如秋水、坚韧如寒冰的光芒骤然亮起！虽只是一闪而逝，却带着一股斩断迷雾、守护不移的凛然意志！
那是……剑魂的第一次共鸣！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剑鸣，在灵魂深处回荡。
下一刻，他彻底失去了意识，伏在布满图纸与血迹的桌案上，人事不省。
窗外，天边已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将至。而他呕心沥血寻得的“解方”，能否被采纳，能否真正奏效，仍是未知之数。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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