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陈文强独自坐在书房里,指尖划过账本上最后一栏数字,眉头却紧紧锁住。煤炉生意的利润,比他预估的少了足足两成。这不是市场波动或正常损耗能解释的缺口,像一道无声的裂缝,在他刚刚建立的商业版图上悄然蔓延。一股寒意,比窗外凛冽的秋风更刺骨,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接下来的几天,陈文强表面不动声色,依旧忙碌于煤窑、工坊与铺面之间,暗地里却开始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调查。他避开了负责日常账目的二叔陈满仓,动用了年小刀那帮市井兄弟的力量,从最底层的运煤工、铺面伙计入手,旁敲侧击。
线索很快汇聚起来。问题出在从煤窑到京郊洗选工坊的运输环节。负责押运的,是二叔陈满仓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叫陈癞子。此人平日里就好吃懒做,仗着一点亲戚关系混了个肥差。据几个老实的车夫酒后吐真言,陈癞子经常在途中“损耗”部分优质煤块,转而用劣质煤矸石充数,差额部分,自然落入了他的腰包。更让陈文强心惊的是,有伙计隐约提及,陈癞子近来与城西“柴炭帮”的几个旧人往来密切。
“柴炭帮”……这个名字让陈文强眼神一凛。当初为了打开市场,他没少和这些传统的柴炭商人冲突,虽然后来凭借优质煤炉和怡亲王的名头暂时压倒了对方,但显然,他们并未死心。
事情似乎并不简单,这不仅仅是内鬼贪墨,很可能还牵扯到外部势力的黑手。家族内部的蠹虫,与外部虎视眈眈的敌人勾结在了一起。
就在陈文强准备找二叔摊牌,清理门户的当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家族会议,由二叔陈满仓主动召集了。灯火通明的正堂里,气氛凝重。
陈满仓面色沉痛,率先开口:“文强啊,二叔对不住你,对不住陈家!是我管教无方,让陈癞子那孽障做出了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他捶胸顿足,一番表演倒也情真意切,“我已经查清了,是他勾结外人,盗卖煤炭,中饱私囊!人,我已经绑来了,听凭你发落!”
陈癞子被推搡进来,鼻青脸肿,显然已被“家法”伺候过,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将盗卖煤炭的事情一力承担,对与“柴炭帮”的勾结却语焉不详,只说是自己贪心。
陈文强冷眼看着二叔的“大义灭亲”,心中冷笑。这弃车保帅的戏码,演得倒是熟练。若真不知情,何以如此迅速地将人证物证“准备”齐全?他刚想开口逼问,一直沉默的三叔公,家族里最年长的长辈,却颤巍巍地发了话。
“好了,满仓既已查明,人也处置了,此事就此作罢。”三叔公浑浊的眼睛扫过陈文强,“文强,家族初创,不易。当以和为贵,内部稳定要紧。些许损失,补齐便是,切莫因此伤了家族和气,让外人看了笑话。”
几位旁系叔伯也纷纷附和,言语间,竟隐隐有责怪陈文强查账太过严苛,引得人心惶惶之意。
陈文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明白了,二叔此举,不仅是自保,更是借家族长辈之力,反过来将了他一军。他们畏惧彻底清查会引火烧身,或者,他们中的某些人,本身就不干净,害怕他这把火越烧越旺。在“家族稳定”这面大旗下,真相和规矩,似乎都可以让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与失望。此刻强行撕破脸,或许能拿下陈癞子,甚至逼问出更多,但必然导致家族分裂,刚刚起步的产业可能瞬间分崩离析。他穿越而来,深知内部倾轧的破坏力,有时远胜外敌。
“既然三叔公发话,二叔也已处置,”陈文强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那此事,暂且按下。陈癞子革去职司,追回赃款,逐出家族生意,永不录用。”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二叔,“不过,账目从此由我亲自复核,各处环节增设监管。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无论涉及何人,定按家法族规,严惩不贷!”
他话语中的冷意,让在场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二叔陈满仓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声应承。
家族会议草草收场,看似维持了表面的和平,但一道深刻的裂痕,已在无声中产生。
深夜,陈文强心中郁结难舒,信步走到后院,看着工坊里尚未熄灭的炉火发呆。年小刀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强哥,查到了点别的。柴炭帮那几个跟陈癞子接头的,背后似乎还有人,不像是单纯的商人。他们最近和南城兵马司的一个副指挥使,走动颇勤。”
南城兵马司?陈文强心中一凛。那是负责京城治安的机构,虽官职不高,但实权在握。若官方势力也掺和进来,事情就更加复杂了。是单纯的利益勾结,还是……冲着他背后怡亲王的关系来的?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管家连滚爬爬地跑进来,脸色煞白:“少爷!不好了!存放紫檀木料和最新一批‘文强炉’图纸的后院库房……走水了!”
陈文强脑中“嗡”的一声,猛地看向库房方向,只见那边隐隐有红光闪现!他拔腿就往前院冲。
火势起得突然且猛烈,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家丁仆役们乱作一团,提水救火,现场一片混乱。陈文强一边指挥救火,一边心念电转——是柴炭帮的报复?是二叔为了毁灭证据?还是那神秘的“背后之人”想要一举摧毁陈家的根基?
就在火势即将被控制住的那一刻,一支弩箭,悄无声息地从对面屋顶的黑暗中射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陈文强的后心!
“小心!”年小刀暴喝一声,猛地将陈文强推开。
弩箭擦着陈文强的胳膊飞过,带起一溜血花,深深钉入他身旁的门柱之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陈文强捂着火辣辣疼痛的手臂,抬头望向那一片深邃的黑暗,屋顶上的人影一闪即逝。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
火被扑灭了,损失不大,但那份惊悸与后怕,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里。库房纵火,暗夜刺杀,这已远远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
陈文强看着门柱上那支狰狞的弩箭,又瞥了一眼闻讯赶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神色的二叔陈满仓,心中寒意更盛。
内部的蠹虫尚未清除,外部的敌人已亮出獠牙,甚至动用了官面和江湖的双重力量。怡亲王的订单像一道护身符,但也成了众矢之的,引来了更凶猛的窥伺。
这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掀起的风暴,似乎正要将他和他所珍视的一切,都卷入无尽的旋涡之中。
这支差点要他性命的弩箭,究竟来自何方?是商敌,是家族内鬼的灭口,还是朝堂风波的前奏?他这只在“黑金”浪潮中搏击的孤舟,能否在接下来的明枪暗箭中,找到真正的敌人,并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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