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的夜,月光被浓云裹得严实,义庄后院的老槐树突然簌簌作响。文才抱着半捆黄纸刚跨进门,就见秋生举着盏缺了口的油灯,蹲在灵堂供桌前鬼鬼祟祟。
“你又偷师父的符纸干嘛?”文才把黄纸往桌上一放,油灯的光晃得供桌上的桃木剑泛出冷光。秋生猛地回头,指尖还夹着张画了半截的“驱邪符”,纸角沾着块没啃完的芝麻饼渣。
“小声点!前村王阿婆说她家姑娘这几天总半夜坐起来剪纸人,剪的全是没眼睛的,我寻思拿张符去看看。”秋生压低声音,指节因为攥着符纸泛白。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在了木门上。
两人对视一眼,刚要去开门,就见九叔披着青布长衫从里屋出来,手里握着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别开门,是‘引魂灯’的邪气。”九叔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三分,他快步走到门口,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哗啦”撒在门槛上,铜钱竟全是背面朝上。
“师父,啥是引魂灯啊?”文才缩了缩脖子,目光瞟向门外,隐约能看见两团淡绿色的光晕在晃动。九叔没答话,从供桌上取过桃木剑,又把一张朱砂画就的“镇宅符”递给秋生:“拿着,一会儿不管看见啥,都别松开符纸。
木门“吱呀”一声被九叔推开,门外的绿光顿时清晰——是两盏挂在竹竿上的白纸灯,灯芯竟是暗红色,照得周围的野草都泛着诡异的青灰。更吓人的是,灯杆下还拖着半截湿漉漉的红布,像是从寿衣上撕下来的。
“这灯是引活人魂魄去后山乱葬岗的,前村丢的那几个孩子,恐怕就是被它引走的。”九叔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紧,罗盘的指针突然指向后山的方向。秋生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符纸竟微微发烫,纸上的朱砂像是活过来似的,慢慢晕开细小的纹路。
三人顺着红布的痕迹往后山走,越往深处,空气越冷。文才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软乎乎的,像极了上个月夭折的邻村孩童。他刚要回头,九叔突然喝止:“别回头!是‘勾魂音’,一回头三魂丢七魄!
话音未落,秋生手里的符纸“呼”地燃了起来,火光中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朝着乱葬岗深处跑。“是王阿婆的姑娘!”秋生刚要追,就见九叔把桃木剑往地上一插,从怀中摸出一把糯米,往空中一撒,糯米落地的地方,竟冒出阵阵白烟,还传来细微的惨叫声。
乱葬岗中央,立着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庙门大开,里面点着数十盏白纸灯,每盏灯旁都跪着一个眼神空洞的孩子,王阿婆的姑娘就在其中,手里还拿着剪刀,正往自己脸上比划。土地庙的梁上,挂着个穿红衣的纸人,纸人的眼睛竟是用黑狗血画的,正死死盯着九叔三人。
“是‘纸人煞’,有人用红衣纸人养邪祟,专门偷孩子的魂魄炼灯。”九叔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破煞符”,往桃木剑上一贴,剑身上顿时燃起金色的火焰。他纵身跃到庙前,桃木剑直刺红衣纸人,纸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庙内的白纸灯瞬间熄灭大半。
文才和秋生趁机冲进去拉孩子,可那些孩子像是被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秋生急了,把手里剩下的符纸往孩子额头上贴,符纸一碰到孩子,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孩子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
红衣纸人被桃木剑刺穿,化作一团黑灰,可黑灰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直扑文才。九叔眼疾手快,将罗盘掷过去,罗盘“嘭”地炸开,黑影惨叫一声,消散在空气中。
天快亮时,所有孩子都被救了回来,王阿婆拉着九叔的手泣不成声。文才和秋生坐在义庄的门槛上,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秋生突然拍了下文才的肩膀:“哎,你说下次师父会不会让咱们单独去抓鬼啊?
文才刚要答话,就听见九叔在院里喊:“你们两个,把昨晚弄乱的符纸整理好,要是少了一张,这个月的月钱就别要了!”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回院里忙活,晨光中,义庄的木门缓缓合上,只留下满院淡淡的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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