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熔炉的烈焰并非凡火。
林溯踏足议长议会的圣堂穹顶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灼烧。空气里弥漫着臭氧与灵魂灰烬的腥甜气味，穹顶之上，一座贯穿天地的黑色巨塔正释放着令人疯狂的能量。塔壁上镶嵌的亿万颗“镇魂晶”闪烁着幽光，将一团扭曲的、半人半影的紫色光焰死死镇压在核心。
“那就是克隆体。”萧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墨渊的完美复制品。可惜，是个失败的残次品。议长把他扔进熔炉，是想榨干他灵魂里最后一点‘守界者’的本源。”
林溯的真理之眼刺痛流血。他看见那团紫色光焰中，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人穿着残破的白袍，怀中紧紧抱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星辰之心碎片。每一次熔炉能量的冲击，都让他发出无声的惨叫，而那星辰碎片便会逸散出一丝金光，艰难地抵抗着侵蚀。
“他就是墨渊？！”苏清月的声音在颤抖，水蓝色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在体外蒸腾，那是极致悲伤与愤怒的体现。
“不，他是墨渊的影子。”林溯的拳头攥得死紧，“一个被剥夺了记忆，只留下痛苦和执念的囚徒。”
雷昊的岩石铠甲已经覆盖全身，手中的铁棍嗡嗡作响：“少废话！我们怎么救他？冲进去会被烧成灰的！”
“熔炉有能量节点。”琉璃的声音冷静地切入，“我找到了，七个节点，分布在巨塔的七个方位。只要同时摧毁它们，能量场就会崩溃。但节点由‘净世先锋’的高级军官镇守，他们……也被植入了腐化之母的紫雾。”
“又是寄生。”林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萧砚，你的议长师父，真是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
萧砚冷哼一声：“别误会，我只是提供情报。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
“那就少废话，告诉我节点的位置！”苏清月怒斥。
“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祝你们好运。”通讯切断。
林溯深吸一口气，星辰之心在他胸腔里与塔中那团残魂共鸣，发出悲鸣。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墨渊的残魂正在被磨灭，而腐化之母，则在享受这场盛宴。
“苏清月，你和水元素灵力亲和力最强，负责破坏西北和东北的节点，那里的能量最潮湿，你的灵力可以渗透。雷昊，你去东南和西南，用你的蛮力硬撼。琉璃，监控全局，随时预警。”林溯快速下令，“我去中心，解决最强的那几个。”
“那你呢？”苏清月回头看他。
“我去会会那个‘影子’。”林溯走向通往巨塔的悬浮阶梯，“如果他还能被称为‘墨渊’的话。”
——
巨塔内部，是一片扭曲的虚空。
林溯走在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廊桥上，脚下是翻滚的星云，耳边是墨渊残魂压抑的呓语。他能感觉到，腐化之母的紫雾无处不在，像无数根细针，刺探着他与星辰之心的连接。
塔的中心，七名身穿银白战甲的“净世先锋”军官一字排开。他们胸前的徽章，都烙印着一个紫色的婴儿头颅。为首的军官转过身，他的脸……竟与岩山有七八分相似！
“林溯，守界者。”军官的声音与岩山如出一辙，却冰冷刺骨，“你不该来这里。你只会……害死他。”
“他是谁？”林溯警惕地问。
“一个失败品。”军官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与岩山灵魂深处一样的金色符文，“和你一样，是墨渊留下的‘种子’。但他不够强，被污染了。议长大人说，他的价值，就是用来钓你这条大鱼。”
话音未落，七名军官同时动了。他们的灵力不再是纯粹的圣辉，而是变成了粘稠的、带有腐蚀性的紫色浆液！每一击都带着腐化之母的意志，要将林溯的灵魂也拖入深渊。
林溯催动星辰之心，金芒化作护盾。但紫雾的侵蚀远超以往，护盾上瞬间布满裂痕。
“没用的！”军官狞笑，“我们是被选中的‘容器’！我们就是腐化！”
激战中，林溯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些军官的动作僵硬，灵力运转模式高度一致。他们更像是被同一股意志操控的傀儡，而非独立的战士。只要打断那个指挥中枢……
他的目光锁定了为首的军官。此人灵力最精纯，每一次攻击都暗合某种玄奥的节拍，其他六人则如影随形地配合。
“就是他！”
林溯爆发出全部力量，星瞳与星辰之心同步运转。他不再防御，而是主动冲向为首军官，任由其他五人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在护盾破碎的瞬间，他的指尖已经点在了对方的眉心！
“以心证道，破妄显真！”
金光乍现！
那军官的紫色灵力瞬间溃散，露出被紫雾包裹的、痛苦挣扎的本我意识。他发出一声惨叫，七窍溢出黑血，跪倒在地。
随着他的倒下，其余六名军官瞬间僵直，仿佛断了线的木偶。
林溯没有停歇，迅速清理掉剩下的杂兵。他来到中心，看到了被供奉在一个能量祭坛上的东西——那是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种子。
“‘净世种子’？”琉璃的声音响起，“议长培育‘容器’的原始模板。他把自己的灵魂碎片融进去，创造了这些军官。那个克隆体墨渊，也是用同样的技术制造的。”
林溯心中一沉。议长，这个幕后黑手，手段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这时，塔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不——！！！”
是那个克隆体墨渊。熔炉的能量突然增强了数倍，七处节点被强行稳定。他怀中的星辰碎片剧烈震动，一股磅礴的、混杂着悲伤与毁灭的气息冲天而起。
“林溯……是你吗？”
克隆体墨渊抬起头，那张与墨渊酷似的脸上，满是泪痕。他的双眼，一只燃烧着金色的守界之火，另一只，却翻涌着紫色的腐化之潮！
双生之影，在他眼中成型。
“我记起来了……”他痛苦地抱着头，“我是墨渊……我也是……腐化之子！议长把我造成了最完美的兵器！一半是老师，一半是敌人！哈哈哈哈……我到底是什么？！”
他的力量失控了。一半的力量化作净化之光，冲刷着熔炉的壁垒；另一半则化作腐蚀风暴，疯狂反噬着周围的一切。塔身开始龟裂，能量节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他在解体！”琉璃尖叫，“两种力量在争夺主导权！”
苏清月等人那边也陷入了苦战。那些被净化的军官残骸中，紫雾再次升腾，试图重新寄生他们。整个熔炉，连同里面的两个“墨渊”，都变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巨大炸弹。
林溯知道，常规方法已经无效。
他必须做出选择。
他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星辰之心。在那片金色的海洋中，他看见了墨渊的日记，看见了归墟之眼的真相，看见了亿万生灵的哀嚎。
“墨渊……”他在心中默念，“你不是神，也不是魔。你只是一个……背负了太多的、孤独的人。”
他睁开眼，眼中没有金芒，也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澄澈的悲悯。
他没有去攻击克隆体，也没有去加固熔炉。他只是伸出手，对着那团混乱的双生之影，轻轻地、温柔地说了一句：
“师傅，回家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克隆体墨渊所有的防线。
他眼中的紫色潮汐骤然褪去。那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里，涌出了滚烫的泪水。他看着林溯，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怯生生喊着“师傅”的少年。
“溯儿……”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中的星辰之心碎片抛向林溯。
“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它是……钥匙……也是……枷锁……”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一半化为璀璨的金色光雨，另一半化为深邃的紫色尘埃。光雨与尘埃在空中交织，最终，全部汇入林溯手中的星辰碎片。
克隆体墨渊，消失了。
林溯握紧碎片，感受着前所未有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他明白了，星辰之心并非只能封印，它也能……转化。
熔炉的警报声戛然而止。穹顶的黑色巨塔光芒散去，缓缓坍塌。被镇压的腐化之母残魂发出了不甘而虚弱的长吟，遁入了更深层的虚空。
苏清月和雷昊冲过来，看着浑身浴血、却异常平静的林溯。
“结束了？”雷昊问。
“不。”林溯望着掌心融合了新碎片的星辰之心，它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也更加深邃。“这只是开始。”
腐化之母虽然受伤，但未被消灭。议长的阴谋虽然受挫，但其背后庞大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而墨渊的遗产，如今尽数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看向远方。战争的阴云尚未散去，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守住了师傅的残魂，也守住了一个答案。
无论背负着什么，他，林溯，将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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