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操场还裹着层薄雾，跑道边的梧桐树落下几片枯叶，被风卷着打了个旋。
距离运动会还有近一周的时间，苏亦安一大早就将沈思凝从睡梦中叫醒，并带到了操场上。
沈思凝穿着运动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像只没睡醒的猫，看见站在起跑线旁的苏亦安，立刻垮下脸。
“宝宝～”
她拖长了调子，声音软得能拧出蜜来，几步跑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左右晃悠。
“今天能不能先休息一天啊？你看这天气多冷，风一吹骨头都疼。”
她仰着脸，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眼睛像揣了两颗晨露，分明是想撒娇蒙混过关。
苏亦安却不为所动，甚至故意后退半步，拉开点距离，板着脸上下打量她：“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前天也是。”
沈思凝同学，还有六天就比赛了，你这八百米要是跑不下来，到时候可不是丢你一个人的脸。
“我不管～”
沈思凝又黏上去，手指勾着他的衣角轻轻拽。
“反正我跑最后一名也没关系，重在参与嘛。再说了，每天跑这么多，腿都要粗了，到时候穿裙子不好看了怎么办？”
她微微嘟着嘴，脸颊因为早起泛着点粉，那副委屈又耍赖的样子，换作平时，苏亦安早就心软了。
可这次他偏不，反而故意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戏谑：
“哦？怕腿粗？我看你最近奶茶喝得多，再不锻炼，怕是要先胖成小猪喽。”
“你才是小猪！”
沈思凝果然炸毛，猛地松开他的衣角，往后退了半步，双手叉腰瞪着他，脸颊鼓得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我哪里胖了？”
“我这是标准身材！”苏亦安你眼光有问题！
“是吗？”苏亦安忍着笑，故意抬手比了比她的腰。
“那要不要称称看？上周买的蛋糕，你一个人吃了大半……”
“闭嘴！”沈思凝被戳中软肋，又气又急，抓起旁边的空水瓶就想扔过去，手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最后跺了跺脚，梗着脖子说：“跑就跑！谁怕谁！我告诉你苏亦安，我不仅要跑，还要跑个好成绩给你看！到时候让你知道，本小姐才不是什么小猪！”
她说着，噔噔噔跑到起跑线后，摆出准备姿势，虽然因为气鼓鼓的，肩膀还微微耸着，却难得没再耍赖。
苏亦安看着她那副炸毛却又认真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轻声喊道：
“准备好了吗？我喊开始就跑，记得调整呼吸，别太快……”
“知道了知道了！”
沈思凝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消的气，却隐隐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薄雾渐渐散开，阳光穿透云层落在跑道上，给她的身影镀上了层金边。
苏亦安站在原地，看着她迈开步子跑起来，看她气鼓鼓却又不肯认输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跑道上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
沈思凝跑完最后一圈时，脚步已经有些踉跄，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连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
“宝……宝宝……我、我跑不动了……”
苏亦安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去，半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指尖避开汗湿的地方，另一只手则顺着她的后背慢慢抚过，带着安抚的力道：
“别急，先慢慢呼气——对，像这样，呼……吸……”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把气沉下去，别堵在胸口。”
沈思凝跟着他的节奏，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了些，只是腿还在发软，眼眶因为缺氧泛着红：“可、可是还有两圈……”
“不用急，”苏亦安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护膝，指尖擦过她膝盖时，特意避开了之前不小心蹭到的擦伤，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先戴上这个，刚才看你膝盖有点打颤，别再磕着了。”
护膝是温热的，显然是他提前用手心焐过的。
沈思凝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他正仔细地调整护膝的松紧，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平时总带着点戏谑的眼神，此刻却盛满了认真。
她忽然就觉得腿不那么酸了，轻声说：“你好像……比教练还细心。”
苏亦安抬眼，撞进她湿漉漉的眼眸里——那里面有累，有不服输，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软糯又带着股韧劲。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喉结微动，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跟教练可不一样，我只对你这样。”
沈思凝的脸“腾”地红了，慌忙移开视线，却不小心扯到了汗湿的衣领，顿时咳嗽起来。
苏亦安立刻从包里摸出水瓶，拧开时特意试了试水温，才递过去：“慢点喝，别呛着。”
“谢谢宝宝^_^”
沈思凝接过水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温热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赶紧收回手，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苏亦安看着她喝水时微微鼓起的脸颊，像只偷喝了蜜的小松鼠，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想起刚开始跑步时，她站在跑道起点，捏着衣角紧张得直跺脚，说自己从小体育就不及格。
可真跑起来，哪怕脸色发白，也从没说过“放弃”两个字。
“其实你进步很快了，”
苏亦安望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轻声道，“第一天跑四百米就岔气，区区八百米我相信你也不在话下，不是吗？”
沈思凝抬眼，眼里闪着光：“真的吗？”
“当然，”苏亦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伸手替她拂开粘在额前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触感。
“我看着呢，每一步都没落下。”
这句话像颗糖，瞬间甜到了沈思凝心里。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鼓起勇气问：“那……你说我能赶得上比赛吗？”
苏亦安看着她眼里的期待，郑重地点头：“能，只要你想，就一定能。”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护膝的颜色跟她的运动裤很配，像朵悄悄开在她膝头的花。
“而且，就算赶不上也没关系，我带了备用方案。”
“什么方案？”
“我跟裁判组的学长打过招呼了，”
苏亦安笑得有点狡黠。
“要是你到时候体力不支，我就以‘陪跑教练’的身份，跟在你旁边跑完全程——反正规则没说不能有教练陪跑，对吧？”
沈思凝被他逗笑了，刚才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笑声冲散了：“你犯规！”
“为了你，犯规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苏亦安望着她笑弯的眉眼，心里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好像越来越难从她身上移开了。
无论是她累得喘不上气的样子，还是此刻笑靥如花的模样，都像在他心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风再次吹过跑道，卷起几片落叶，苏亦安下意识地往她那边靠了靠，替她挡住了大半的风。
沈思凝抬头时，正看见他眼里清晰的自己，像整个世界都被装进了那片温柔的眸光里。
久久都未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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