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樟山的晨练场上，翠色灵光如涨潮般起伏，数十名弟子盘坐成规整的圆圈，贪婪地吸纳着山间的樟灵之气。林砚独自站在人群最边缘，指尖掐着基础引灵诀的手势有些僵硬，周身灵光却透着诡异——本该纯净如晨露的翠色灵光里，竟缠裹着缕缕淡紫雷纹，那雷纹细如发丝，却带着细碎的噼啪声，像青草地里窜过的紫电小蛇。
“林砚师兄，你这灵光怎么带雷气啊？”负责分发丹药的小苏端着木盘走过，好奇地凑过来，指尖刚碰到灵光边缘，就像被火炭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指尖还留着一丝麻痒，“好烫！而且这雷气……跟之前齐万山散出来的煞力有点像呢！”
林砚浑身一僵，像是被戳中了隐秘，周身的紫电雷纹如退潮般瞬间隐去，只留纯粹的翠色灵光萦绕。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飞快地揉了揉还在发烫的掌心，脑海里立刻响起齐万山阴鸷的冷笑：“慌什么？这点阵仗都撑不住，怎么替我做事？不过是灵脉改造的正常反应，下次再有人问，就说陈默帮你温养时留的灵光印记。”
“没、没什么，”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飞快地移开目光，“陈默师兄用本源灵光帮我接脉时，特意融了一丝净化雷煞的气息，说能加固灵脉，防邪煞反噬。”小苏听得眼睛都亮了，捧着木盘凑得更近：“哇！师兄居然给你用本源灵光？也太偏心了吧！”嘟囔着转身跑向其他弟子，完全没注意到林砚左耳下方的皮肤里，一道淡黑纹路像活物似的闪了闪，比清晨时粗了近一倍。
这已是齐万山残魂寄生的第十五日，夺舍进程悄然爬过六成。白日里，他能借着林砚的本能完美伪装——行礼时的谦卑、与同门说话时的青涩，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能在运转灵脉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樟灵之气转化为火雷煞力，储存在灵脉深处。到了深夜，林砚的意识就会被压进识海最深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摸出偷来的雷纹剑，在宿舍后院打磨煞力——那柄从法器库盗走的雷纹剑，已被樟灵之气浸润得油光水滑，剑身上的雷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再过十日，等煞脉彻底成型，这具身体的灵脉就会完全归我掌控。”齐万山操控着林砚的手，用雷纹剑在地面刻下三道交错的阵纹，阵眼处埋进一小块从黑风岭偷带的煞晶残片。淡紫雷纹顺着阵纹游走，与林砚体内的煞力产生共鸣，胸口的暗紫火山印记在衣襟下微微发烫，散发出的煞力已能硬抗普通净化符——前日林砚不小心蹭到护符，符纸只烧出个小洞，竟没伤到他分毫。
同一时刻，灵樟殿内的陈默正捏着半片破碎的预警符，指腹反复摩挲着焦黑的边缘。这是法器库失窃后，在窗台上找到的唯一线索——符纸不是被外力撕碎，而是被邪火从内部点燃，焦黑边缘泛着一缕极淡的翠色，像是樟灵灵光被邪火灼烧后留下的余痕。他指尖覆上残片，掌心灵光缓缓流转，却只捕捉到一缕飘忽的邪煞余韵，那气息刚触到灵光就像雾遇朝阳般散了，连半分实感都没留下。
“法器库丢了三枚聚煞晶、半瓶阴冥水，全是邪修恢复煞力的刚需品。”张长老捧着泛黄的失窃清单，眉头拧成个川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护库阵的核心符文没被破坏，只是外围留了个针眼大的缺口，预警符是被灵力引动的邪火点燃的——要么是藏在山里的邪派余孽摸熟了护库阵的破绽，要么是……咱们自己人被邪煞缠上，无意识中动了手脚？”
陈默指尖划过符纸残片的翠色边缘，掌心灵光泛起细密的涟漪，终于捕捉到一缕极淡的气息——一半是齐万山独有的火雷毒三重煞味，另一半却是青涩的樟灵灵光，两者搅在一起，模糊得像蒙了层纱的影子。“是齐万山的煞力路数没错，但这樟灵气息太蹊跷了。”陈默的声音沉得像浸了寒潭的铁，“上次镇邪钟异动，恐怕也是这股气息在作祟，它藏得极深，每次探查都能精准避开灵光核心。”
零碎的疑点突然在脑海里串成线：林砚快得反常的愈合速度、那日颈间一闪而逝的黑纹、晨练时弟子们嚼舌根说“林砚灵光带雷气”。这些细节单独看都合理，凑在一起却让他心底发沉，掌心樟灵印突然泛起一阵细密的发烫——这是灵脉对同源邪煞的预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他猛地起身，乌木杖在地面敲出沉稳的脆响：“把大战中受重伤后痊愈的弟子，全叫到灵樟殿来！大战后灵脉易积煞，我给他们逐一梳理净化。”
半个时辰后，七名弟子规规矩矩站在灵樟殿内，都是大战中扛过致命伤的硬骨头。陈默掌心泛着温润的翠色灵光，从左到右逐一探查——前六人虽有煞力残留，但都浮在灵脉表层，一触到净化灵光就化作黑烟消散，灵脉纯净度也算正常。轮到林砚时，他指尖刚搭上对方手腕，掌心灵光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微微滞涩了半息。
林砚的灵脉出乎意料地顺畅，甚至比受伤前粗壮了近半，显然是愈合时激发了潜能。但灵脉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驳杂气息，那气息流转时带着微弱的震颤，像是煞力与樟灵之气搅在一起，却又没完全融合。前几名弟子也有类似驳杂，可林砚的不同——那震颤频率极缓，却精准地避开了灵光的核心探查，像蛰伏在草叶下的毒虫，只在指尖移开时才露半分痕迹，与符纸上的邪煞余韵隐隐呼应。
“你的灵脉愈合得太快，激发潜能时吸了不少战场的煞力余韵，驳杂之气比旁人重些。”陈默收回手，掌心灵光的滞涩感渐渐消退，那丝怪异的震颤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不禁怀疑是自己过度紧张。他看着林砚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耳尖泛着红，语气放缓了些：“无妨，大战后不少人都这样，你年轻灵脉纯，反应自然更明显。”
林砚悄悄松了口气，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后背，识海里响起齐万山的冷哼：“算他迟钝，这点破绽都抓不住。”他飞快地低下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多谢师兄关心，我总觉得运转灵力时胸口发闷，偶尔还发烫，还以为是灵脉没长好的后遗症呢。”陈默点头，指尖凝出一缕米粒大的净化灵光，轻轻点在他眉心：“这道灵光帮你镇着驳杂之气，明日起每日卯时来后山，用樟灵泉水泡半个时辰，七日就能清干净。”
林砚躬身应下，转身快步走出灵樟殿，刚踏出门槛，颈间的黑纹就闪了闪，又迅速隐进皮肤。他没察觉，陈默正站在殿门后，望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掌心樟灵印又泛起一阵轻微的发烫——那道净化灵光触到林砚灵脉时，分明感受到一丝极淡的排斥，像是有什么东西蜷缩在灵脉深处，借着樟灵之气的掩护，悄悄避开了灵光的冲刷。
“师兄，这几个孩子的灵脉都没大问题吧？”张长老凑过来，看着清单上画的勾，语气带着几分轻松，“林砚那孩子就是胆子小，伤好后总怕自己落了病根，整天紧绷着。”陈默没应声，目光扫过殿外的樟树林，晨风吹动树叶，送来的樟香里竟掺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煞味，淡得像幻觉。他指尖敲了敲案几：“把失窃清单给我，再调二十名弟子加强夜间巡逻，法器库和后山樟灵泉各派五人守着，半刻都不能离人。”他声音沉凝如铁，“那股邪煞气息没走，就藏在灵樟山里，而且……离我们很近。”
入夜后，弟子宿舍的烛火全灭了，只有巡逻的灵光在院墙外缓缓移动。林砚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胸膛却微微起伏着——他的意识被困在识海深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着“自己”的身体。“陈默的净化灵光有点麻烦，但他没起疑心，倒是省了不少事。”齐万山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操控着林砚的灵脉缓缓运转，将白天吸收的樟灵之气一点点拧成淡紫煞力，储进胸口的火山印记里。夺舍进程已达六成，他能更熟练地隐藏煞力波动，连陈默的灵光探查都能提前规避。
“再过七日，等陈默的净化结束，我就能彻底掌控灵脉转化，到时候煞脉初成，就算他察觉也晚了。”齐万山冷笑着，操控着林砚的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小块黑沉沉的煞晶——是白天借口“去黑风岭清理残留煞晶”时，趁看守弟子不注意偷藏的。他指尖按在煞晶上，借着巡逻弟子的灵光投在窗纸上的影子掩护，指尖飞快地掐了个聚煞诀，淡紫雷纹在指尖一闪而逝，悄无声息地融进灵脉深处，胸口的火山印记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
同一时刻，灵樟殿的烛火还亮着，灯油在灯盏里泛着细微的涟漪。陈默铺开失窃清单，指尖在“聚煞晶”“阴冥水”两个名字上反复划过——这两样东西凑在一起，正是邪修用来稳固残魂、改造灵脉的关键之物。他起身走到窗边，掌心灵光化作一缕细丝，悄无声息地融进夜风，像网一样撒向整座灵樟山。灵光扫过弟子宿舍，只感受到一片均匀的樟灵灵光；扫过法器库，护阵的翠色灵光流转如常；扫过樟灵泉，本源灵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可那股不安感却像潮水般往上涌，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披着樟灵灵光的外衣，藏在最熟悉的人群里，悄无声息地滋生邪煞。陈默摩挲着乌木杖上的樟灵印，杖身突然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让他猛地想起林砚灵脉里那丝怪异的震颤、晨练时灵光里的淡紫雷纹、符纸上那缕混杂的气息。“难道是……”他刚要抓住那丝念头，杖身的刺痛突然消失了，连掌心的预警都淡了下去，仿佛刚才的强烈感应只是错觉。
“或许是我太紧绷了。”陈默收回灵光，将清单折好压在案几的镇纸下，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明日卯时去樟灵泉等着，林砚泡泉时，本源灵光定会有反应。若真有异常，藏不住的。”他不知道，此刻的弟子宿舍里，林砚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阴鸷笑容，胸口的暗紫火山印记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与窗外巡逻的灵光交错，亮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红光。
夜风卷着樟叶掠过灵樟山，清香里藏着的煞味越来越浓，却始终抓不住源头。灵樟殿内，陈默盘膝静坐，掌心樟灵印时明时暗，像在预警着近在咫尺的危机；弟子宿舍的黑暗中，齐万山的残魂正疯狂吞噬林砚的意识，煞脉的雏形在灵脉深处悄然成型，泛着妖异的紫光。一场披着“痊愈”外衣的夺舍博弈，在寂静的夜色里加速推进，而那根连接着疑点的线，只差最后一丝灵光，就能彻底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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