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荒废的古庙里,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尘土和一丝新鲜的血腥气。
“小兄弟……好手段。”谢无极背靠着冰冷的供桌,勉力支撑着身体,咳出几点暗红的血沫,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真诚的笑意,“不知……该如何称呼?”
“路仁甲!”骆云曦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这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当真靠谱,他果然没有认出自己。“在下……!”没等他说完,骆云曦的手已经朝他脸上的面具探去。谢无极本想报上姓名,后半句“谢无极”刚到舌尖,就被少年的动作堵了回去。“您现在是大牛村二傻子铁柱!”话音未落,冰凉的面具系带被扯开,夜风趁机钻入骤然暴露的皮肤,激得他颈后一阵微凛。
骆云曦还捏着那枚触手生寒的修罗面具,夜风卷着从巷子里带来的些许牛粪味掠过鼻尖。她下意识地转头,目光撞上那张脸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这……哪里是凡尘俗世该有的容貌?!
月光如水银倾泻,流淌过他棱角分明的眉骨,宛如为孤绝的雪山之巅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边。眉型斜飞入鬓,带着天生的矜贵与疏离。睫毛浓密纤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细密得仿佛能搁上一支毛笔。最惊心动魄的是右眼眼尾下方,竟天生缀着一颗极小的朱砂色泪痣,红得妖异,宛若雪地里落下的第一滴血,足以将世间大姑娘小媳妇的魂儿都勾出七分。
然而这一切,都远不及那双眼睛带来的震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瞳?底色是浓郁如子夜的墨黑,可深处却仿佛熔炼了流动的黄金,浮沉着细碎的、星辰般的鎏金碎芒。当他抬眸望来时,那目光深邃如同蕴含了整个宇宙的奥秘,又像是将万千星辰碾碎了,尽数撒入不见底的寒潭,多凝视片刻,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万劫不复。
“这、这……是能免费看的吗?得充会员吧……”骆云曦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破庙里显得异常响亮,惊得檐角一只蹲点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谢无极唇角难以抑制地微微翘起。这抹笑不同于他往日程式化的冰冷假笑,其中掺了三分难以言喻的促狭,七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春水破冰般的温柔暖意,活生生把刚刚强安上的“大牛村二傻子”人设,笑成了祸国殃民、倾覆江山的“苏妲己”。
庙外树梢上,暗中警戒的暗卫三号手一抖,弩机“咔”地一声轻微卡住。他们自幼被灌输的铁律在脑中疯狂炸响:“修罗面,王权契,摘者当为东宫妻!”可眼前这情形……主子非但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近身摘了面具,此刻竟温顺得像一头被捋顺了毛的雪豹,甚至……甚至还微微仰着头,配合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打量?
骆云曦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蛊惑,突然伸出手,指尖捏住了他脸颊的软肉,还下意识地轻轻揉了揉,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探究:“兄弟,你这骨相……不科学啊!……”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细腻,竟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那鼻梁高挺得仿佛能当滑梯,就连此刻因受伤和染血而显得苍白的唇瓣,都像极了被清晨朝露浸润过的、最娇嫩的芍药花瓣。
她脑子里疯狂滚动着弹幕:建模脸了不起啊!百万修图师也p不出这效果!AI绘画都不敢这么生成!
谢无极周身肌肉本能地一紧,本该立刻拧断这胆大包天之徒的手腕。可鬼使神差地,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配合地闭上了眼。一种陌生而奇异的情绪流过心间。
暗卫三号在树梢上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下来!这小子!竟敢把主子的脸当糯米团子揉!更惊悚的是,谢无极非但没发作,喉间似乎还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舒适的喟叹,甚至还微微偏了偏头,将另一边脸颊也送了过去,鎏金色的眼眸微睁,里面漾着的竟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与……期待?
“咳咳!”骆云曦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猛然回神,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腾地烧了起来。为了掩饰这瞬间的慌乱,她手忙脚乱地抄起地上一把不知道是炭灰还是香灰的混合物,就往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猛糊,“长这么招摇还好意思戴面具?差点害我道心不稳!”
只是她的手抖得厉害,本该抹成均匀麻子的动作,最终却在他脸上点出了歪歪扭扭、宛若北斗七星排列的灰点子。
谢无极垂眸,瞥见她那从耳根一路蔓延向脖颈的绯红,忽然想起母妃生前养的那只高傲的波斯猫——每次偷吃鱼干被当场逮住时,也是这般明明心虚得要命、炸着毛,却又藏不住眼里那点贪馋的小模样。他心念微动,故意用挺直的鼻尖,极其暧昧地蹭过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掌心。
如愿听到她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哑轻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路兄弟方才……捏得似乎很顺手?”
(遥远的树梢上,暗卫三号颤抖着手在日志上补记:时三刻,主子被摸脸十七次,疑似被下蛊,申请找国师驱邪!)
“得、得罪了!”骆云曦心跳如擂鼓,嘴上嘀嘀咕咕,手下更快地往他脸上、脖子上糊泥灰炭粉,试图掩盖那令人心惊动魄的容颜,微乱的发梢不经意间扫过他因隐忍而微微滚动的喉结,“两分钟!保证还您一个全新皮肤!”
“闭眼!”她命令道,接着毫不客气地“刺啦”一声扯开他早已被血污和尘土弄脏的锦袍外衫。中衣的领口因这动作滑落至锁骨,露出底下一片线条优美、却因失血和此刻微妙气氛而泛着淡淡薄红的肌肤。
谢无极顺从地闭上眼,听着衣帛撕裂的细微声响,忽然觉得“醉梦散”的毒都往耳尖涌,这丫头把他从“谪仙”糟蹋成“乞丐”的手法,竟比母妃宫里最手巧的妆娘还利落。
“搞定!铁柱哥!”她退后半步欣赏自己的“作品”——剑眉被炭灰涂成倒八字,玉面点满歪歪扭扭的麻子,连唇珠都被描出个豁口,活脱脱一个村口傻小子。
谢无极借着供桌下积攒的雨水洼倒影,模糊地瞥见自己的“新尊容”,唇角狠狠一抽,差点没绷住“二傻子”该有的憨傻表情。
庙外树杈上,暗卫三号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才勉强压抑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爆笑,内心疯狂呐喊:主子这模样!够他偷偷乐到下辈子投胎了!值了!这趟任务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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