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曦挎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布包,脚下的青布鞋沾了些泥点,却半点没影响她晃悠的步调——谁能想到,原本该火急火燎往龙渊城赶的“骆小哥”,如今竟跟逛集市似的,见着路边卖糖画的要驻足看半晌,闻着包子铺的香味还得摸出碎银子买两个,活脱脱把“赶路”走成了“春游”。
这一次骆云曦化名“柳青”,易容成一个面容普通、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游学书生,彻底放慢了脚步。她不再执着于分辨方向,而是真的开始“游山玩水”,遇镇则入,遇景则停,仿佛要将穿越以来所有的紧张和委屈都在这漫无目的的行走中稀释掉。
春光明媚,山野烂漫,她甚至饶有兴致地学着辨认野花,尝试当地小吃,暂时将龙渊城、祭坛、还有那个即将大婚的太子殿下,都抛在了脑后。
而与骆云曦的闲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龙渊城宣政殿内的波谲云诡。
谢无极端坐于监国之位,面色沉静,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心思各异的臣工。这三年在外,他并非只是游山玩水,体察民情、暗中布局、结交能臣干吏,甚至利用隐霄阁的力量渗透各方,早已让他对朝堂局势和世家软肋了如指掌。
“殿下,”一位隶属世家的御史大夫出列,手持玉笏,语气看似恭敬却暗藏机锋,“近日京城流言甚嚣尘上,皆言殿下有……断袖之癖,且于宫外私藏男宠。此事关乎国本储君清誉,更关乎皇室颜面,不知殿下可否示下,以正视听,安百官万民之心?”此言一出,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附和,看似忧国忧民,实则步步紧逼,企图以此事打击谢无极的威信。
殿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看向谢无极,想知道这位离京三年、传闻不断的太子会如何应对。
谢无极并未动怒,反而轻笑一声,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流言?孤离京三载,为国巡边,体察民情,竟不知这龙渊城内,某些人的心思不用在政务上,反倒热衷于编织此等荒诞不经的谣言?”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看向那位御史大夫:“李御史,你既如此关心流言,不如先向诸位同僚解释一下,你那位在户部任郎中的妻弟,是如何在三年内于京郊置下千亩良田、三处别院的?其俸禄,似乎远不足以支撑吧?莫非……是有什么生财有道之术,可否与孤及诸位分享一下?”
李御史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太子殿下竟将他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
谢无极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其他几个蠢蠢欲动的世家官员,陆续点出几人或贪污、或结党、或纵容子弟欺压百姓的实证,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打得对方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他并未直接否认断袖传言,而是以雷霆手段反击,直指散播谣言者的劣迹与私心,瞬间将水搅浑,反而凸显出那些世家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大局的丑恶嘴脸。他巧妙地利用对方发难的时机,反过来进行了一次精准的政治清洗,提拔了几位早已考察好的寒门或忠于皇室的官员,进一步削弱了世家在关键位置上的力量。
朝堂之上,风向立转。原本等着看太子笑话的世家们噤若寒蝉,他们惊恐地发现,三年后的太子归来,手段变得如此老辣狠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非昔日那个还需皇帝庇护的少年。他甚至利用这次谣言危机,反过来巩固了自己的权威,整顿了朝纲。
就在谢无极即将彻底掌控朝局,准备乘胜追击,进一步打压世家气焰时——
一名身着风尘仆仆的隐霄阁密卫,不顾宫廷礼仪,竟直接出现在大殿侧门,对着谢无极的心腹内侍急速低语了几句。内侍脸色大变,几乎是踉跄着跑到谢无极身边,附耳急报。
尽管内侍声音极低,但近处的大臣还是看到,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太子殿下,在听到消息的瞬间,瞳孔骤缩,握着扶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身那股运筹帷幄的沉稳气场瞬间被一种极度恐慌和暴戾的气息所取代!
谢无极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色彩和声音。
“退朝!”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对这场即将到来的胜利做任何收尾布置,只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冰冷的字,然后不顾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宣政殿,身影迅速消失在高高的宫门之外。
留下满殿目瞪口呆的臣子。刚才还挥斥方遒、掌控一切的监国太子,竟就这样扔下朝堂,跑了?
世家官员们在最初的错愕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甚至窃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太子的突然离场,无疑给了他们一个喘息和反扑的绝佳机会。
而此刻,让谢无极瞬间失控的消息正是:骆云曦于途中遭神秘势力绑架,虽自行逃脱,但至今下落不明,搜寻未果!
谢无极快疯了。
什么朝堂争斗,什么世家倾轧,什么太子威仪,什么父皇的猜忌训斥……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齑粉,变得轻飘飘的毫无重量。他脑海里只剩下那句不断回荡的“下落不明”,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脏上。
他的落落……此刻正独自一人,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可能受伤了,可能害怕了,可能……他不敢再想下去!每一种可能性都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体内喷涌,瞬间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他甚至来不及细问袭击的细节,来不及部署周密的计划,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
“备马!点齐玄武卫!立刻出发!”他嘶哑着低吼,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狂躁,鎏金瞳中燃烧着毁天灭地的火焰。他一夹马腹,绝影如同离弦的黑色闪电,疯了一般冲出宫门,冲出龙渊城,沿着官道向着骆云曦最后失踪的方向疾驰而去。而身后,是被他远远甩开的、匆忙集结跟上的一队精锐暗卫。
就在他冲出龙渊城城门不久,疾驰中的谢无极猛地勒紧缰绳,绝影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方官道旁,一架熟悉的马车缓缓行来,驾车的人,正是萧砚。
萧砚奉命“护送”璃月国圣女离境,结果半路遇到璃月国王派来的人接回了圣女,于是提前完成了任务。此时他正望着皇城方向,心中盘算着如何尽快向主子复命,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以此种方式,迎头撞上状若疯魔、疾驰而出的太子殿下,以及殿下身后那群杀气腾腾的玄武卫。
他还未来得及行礼询问,谢无极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怒焰的声音已经砸了过来:“落落遇袭失踪了!”
萧砚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无尽的悔恨和担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因极度自责和坚定而颤抖:“主子!是萧砚失职!请主子允我同行!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找回公子!”
谢无极此刻根本没有心思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他需要每一个能用的力量。他看了萧砚一眼,那眼神中的焦灼与萧砚眼中的决绝碰撞在一起。
“跟上!”谢无极没有多余的话,一扯缰绳,再次如疾风般向前冲去。
搜救的队伍,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紧迫的气氛中,急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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