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玦凑过去一看，只见屋子里乌烟瘴气，七八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年轻公子哥，正围着一张大桌子，吆五喝六地……赌钱！
桌子上，堆着一堆铜钱和碎银子，甚至还有几张银票。
每个人都红着眼睛，扯着嗓子，唾沫横飞。
“开！开！开！快他娘的开！”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少年，正死死地盯着桌子中间的骰盅，大声吼道。
“妈的，又输了！”另一个胖子一拍大腿，懊恼地骂道。
“哈哈！老子今天手气好！通杀！”一个坐在庄家位置的，长得油头粉面的家伙，得意地把桌上的钱，都划拉到自己面前。
贾玦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庄家身上。
他认得这个人。
贾蔷，宁国府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跟着贾珍长大。
贾珍死后，这小子倒是机灵，立刻就投靠了尤氏，在府里管着一些采买的杂事。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赌局的头儿。
再看其他人，贾玦也认出了好几个，都是族里有些头脸的子弟，比如贾菱、贾菌等人。
这些人，本该是贾府未来的希望，此刻，却像是一群市井无赖，混迹于此，不学无术，沉迷赌博。
贾玦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
“砰！”
一声巨响，本就破旧的木门，直接被踹得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屋子里正在狂呼酣战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身影。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全身都镶上了一层金边，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那股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和威压，却像是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谁……谁他妈的……敢踹老子的门？”
贾蔷仗着自己是宁府的人，第一个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我。”
贾玦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他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屋子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侯……侯爷？”
贾蔷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没有一丝血色。
他手里的骰盅，“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其他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像是见了鬼一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镇……镇北侯……您……您怎么来了？”贾蔷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都在发颤。
贾玦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那张堆满了钱的赌桌上。
“玩得挺开心啊。”
贾玦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这些人的耳朵里，却比数九寒冬的冰碴子，还要冷。
“没……没……侯爷，我们……我们就是闹着玩儿的……”
贾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要解释。
“闹着玩儿？”贾玦冷笑一声，他走到桌子前，随手拿起一张银票，看了看。
“一百两？”他晃了晃手里的银票，“你们的零花钱，可真不少啊。”
“扑通！”
贾蔷也顶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也跟着，把头磕得“砰砰”响，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磕头和求饶的声音。
贾玦冷冷地看着这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愤怒。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出了厢房。
贾芸连忙跟了上去。
“侯爷，这……这些人怎么处置？”贾芸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让他们跪着。”
贾玦的脚步没有停，他穿过后院，直接走向了前堂的义学。
义学里的贾代儒，早就被刚才的巨响惊醒了。
他正伸着脖子往外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贾玦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侯……侯爷？”
贾代儒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
学堂里的那些学生，看到贾玦，也都吓傻了，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贾玦的目光，从这些稚嫩而又茫然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正假装认真看书，实际上眼珠子乱转，准备随时开溜的熟悉身影上。
贾宝玉。
贾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都到齐了。
那今天，就好好的，跟你们算一算总账！
贾宝玉被贾玦看得心里发毛，手里的书都快拿不稳了。
他想躲，可是在贾玦那如山的威压下，他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贾宝玉。”
贾玦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学堂，“你来族学，是来读书的，还是来梦游的？”
贾宝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过来躲个清静，竟然能被贾玦这个煞星给逮个正着。
“我……我是在温习功课。”贾宝玉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地辩解道。
“温习功课？”贾玦冷笑一声，一步步地向他走去，“好啊，那我倒要考考你。你告诉我，《大学》开篇第五句，是什么？”
“……”贾宝玉张了张嘴，脑袋里一片空白。
《大学》？什么《大学》？
他只知道《西厢记》和《牡丹亭》。
看着他那副傻样，贾玦眼中的失望，更浓了。
他不再理会贾宝玉，而是走到了讲台前，面对着底下几十个战战兢兢的贾氏子弟。
贾玦的目光，从左到右，缓缓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那些被他目光扫到的少年，一个个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整个学堂，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贾玦终于开口了。
“知道……您是镇北侯，是……是我们的族长。”底下有人小声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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