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好会怎么样?哥哥会对自己失望吗?
会觉得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然后像他说的那样,再也不管自己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迎去的心就揪成一团。
不,不可以。
她不能让哥哥失望。
这是她唯一的,最后的机会了。
绣橘和司棋伺候她梳洗,都看出了她的紧张。
“姑娘,您别担心。国公爷是心疼您呢。”绣橘小声安慰道。
“是啊,姑娘,针线房的李妈妈人挺好的。您想做什么样的,跟她说就是了。”司棋也附和道。
迎春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知道她们是好意,但她们不懂。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做衣裳的事,这是哥哥给她的考验。
早饭后,管家果然派人将她选的那几匹料子送了过来。
月白色的云锦,海棠红的贡缎,浅绿色的纱,鹅黄色的软罗。
每一匹都光彩夺目,是她以前在荣国府连见都很少见到的好东西。
一同来的,还有针线房的李妈妈。
李妈妈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干净利落,一脸精明相。
她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给迎春行了个大礼。
“给二姑娘请安。老奴是针线房的管事,姓李。国公爷吩咐了,二姑娘的衣裳,由老奴亲自盯着做,务必让姑娘满意。”
她的态度,比当初荣国府针线房的管事,要恭敬一百倍。
迎春知道,这是因为哥哥的缘故。
她深吸了一口气,学着探春平时那副当家作主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李妈妈请起。”
她指着那几匹料子,说道:“我想用这匹月白的,做一件常穿的褙子。这匹浅绿的,做一件交领的上襦。鹅黄的,做条裙子。还有那匹海棠红的……”
她说到一半,卡住了。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款式,也不知道该绣什么花样。
李妈妈见她停住了,连忙笑着接口道:“二姑娘是想问款式和花样吧?老奴这里带了些新出的样子,姑娘您瞧瞧,看喜欢哪个?”
说着,她便让身后的小丫鬟呈上几本画册。
迎春翻开画册,里面的款式果然新颖别致,比府里现在流行的要时髦得多。
她的目光被其中一件立领长袄吸引了。
那件袄子配着马面裙,显得人既高挑又精神。
她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
这种款式,她从没穿过,怕自己撑不起来。
就在这时,秦可卿带着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妹妹,在挑衣裳呢?”她笑着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迎春手里的画册和她脸上的犹豫。
“见过少夫人。”李妈妈等人连忙行礼。
“都免了。”秦可卿摆摆手,走到迎春身边,看到了她指着的那一页。
“这个款式好看。”秦可卿赞道,“二妹妹身量高挑,皮肤又白,穿这个颜色和款式,肯定像仙女一样。”
她不是那种敷衍的夸奖,而是很真诚地给出了建议。
她又拿起那匹海棠红的贡缎,在迎春身上比了比,笑道:“这颜色也衬你。做一件过年或者赴宴穿的斗篷,一定很出彩。”
有了秦可卿的肯定,迎春心里的犹豫顿时去了一大半。
她看着秦可卿温柔的眼睛,鼓起勇气,对李妈妈说:“那……那这匹海棠红的,就做一件斗篷。月白的,就做画上这个款式的长袄和裙子。”
“至于花样……”她想了想,“长袄上,就绣几支白玉兰吧。斗篷上,绣些折枝梅花。”
都是她自己喜欢的花。
“哎,好嘞!”李妈妈连忙应下,拿笔记了下来,“姑娘放心,七天之内,保证给您做好。”
等李妈妈走后,迎春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秦可卿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看,这不是很好吗?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多舒心。”
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亏了嫂子。”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自己选的。”秦可卿道,“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以后这种事多了,你慢慢就习惯了。”
她陪着迎春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精神好了许多,才放心离开。
迎春一个人坐在房里,看着剩下的料子,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原来,自己做主的感觉,是这样的。
虽然很紧张,很害怕,但当事情按照自己的心意完成时,那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
贾玦很快就从秦可卿那里,听说了迎春选衣裳的全过程。
“……她一开始很紧张,后来我帮着说了两句,她就敢自己拿主意了。还知道要绣什么花了呢。”秦可卿说起这事,也替迎春高兴。
贾玦听完,不置可否。
“只是敢开口还不够。”他淡淡道,“万里长征,这才走了第一步。”
秦可卿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反驳,只是柔声道:“慢慢来嘛,总得给她点时间。”
贾玦点了点头。
他知道不能一蹴而就。
晚上,他处理完公务,便去了迎春的缀锦阁。
他没让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看到迎春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本……棋谱?
看到他进来,迎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行礼。
“哥哥。”
贾玦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棋谱上:“看得懂?”
迎春脸一红,摇了摇头:“看不太懂。”
这本棋谱是她以前在荣国府时,她那个糊涂爹贾赦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随手丢给了她。
她闲来无事时翻过几遍,觉得有趣,也跟着摆过几局,但都是自己跟自己下,棋艺可想而知。
“拿过来。”贾玦道。
迎春连忙把棋谱递过去。
贾玦翻了翻,是本《忘忧清乐集》,里面记载了不少古谱。
“想学?”他问。
迎春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想学就点头,不想学就摇头。这是什么意思?”贾玦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我怕我太笨,学不会,浪费哥哥的时间。”迎春小声说。
“你不是笨,是懒,还又软弱。”贾玦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下棋如做人。棋盘上,每一块地盘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去守。一步退让,就可能满盘皆输。”
他把棋谱扔在桌上。
“想学,我就教你。但是,我的教法,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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