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皇宫。
与外面镇北国公府的热闹喧嚣不同，凤藻宫里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宫殿修得富丽堂皇，用的都是顶尖的材料，可住在这里面，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反而处处透着一股子冰冷和压抑。
贾元春端坐在妆台前，身上穿着华贵的宫装。
一个穿着灰袍的小太监，正跪在地上，用一种又敬又畏的语气，低声汇报着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国公爷当堂捐出五百万两白银，只求陛下严惩国贼，当时殿外百姓的呼声震天响，太上皇都派人传了口谕……最后，陛下下旨，将裕亲王一干人等全部削爵下狱，交由三法司会审，还钦点了国公爷总领此案……”
小太监每说一句，元春握着茶杯的手就收紧一分。
当听到“五百万两”这个数字时，她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五百万两……
这是个什么概念？
她贾元春，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能给家里带来一丝倚仗，从十几岁就进了这吃人的皇宫。
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一个贵妃的位置。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一年到头也想不起她这么个人，所谓的贵妃，不过是这凤藻宫里一个好看的摆设，一个被囚禁的金丝雀。
她的那个堂弟贾玦，那个三年前还只是个重伤垂死、戴孝出征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让她需要仰望的高度。
北疆大捷，阵斩瓦剌太师，封侯。
回京之后，掌京营，入锦衣卫，查抄忠顺王，扳倒裕亲王，封国公。
他一个人，就撑起了整个贾家的天。
他一个人，就拥有了贾家百年都未曾有过的滔天权势。
五百万两白银，他说捐就捐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元春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有欣慰，有骄傲。
毕竟，贾玦是贾家的人，他越是风光，贾家就越是稳固，她这个宫里的贵妃，腰杆子也能挺得更直一些。
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娘娘，您没事吧？”小太监被摔碎的茶杯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元春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你接着说，后来呢？国公爷回府后，又做了什么？”
“回娘娘，国公爷回府后，大摆庆功宴，朝中百官勋贵，几乎都到齐了。刚才宫里的戴权公公，还奉了陛下和太上皇的旨意，送去了大量的赏赐……”
小太监将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元春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你下去吧。”元春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是，奴才告退。”
宫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元春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雕花的窗户。
外面是深不见底的夜色，连一丝星光都看不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得到皇帝的宠爱，能为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耀。
可现实却是，她在这宫里苦熬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寂寞。
皇帝不喜欢她，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需要一个出身名门的妃子，来平衡势力罢了，而她贾元春，恰好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一阵冷风吹来，元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深深的迷茫和恐惧。
......
从湖心亭回来，贾玦的心情好了不少。
怀里抱着又羞又恼，死活不肯把脸露出来的林黛玉，身边跟着巧笑嫣然的王熙凤和安静得体的薛宝钗，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往后宅走去。
“行了啊林妹妹，都走回院子了，还把头埋着呢？再不出来透透气，国公爷的这件袍子可就要被你憋出个洞来了！”王熙凤还在拿黛玉打趣。
“凤姐姐！”黛玉的声音从贾玦怀里闷闷地传来，带着哭腔。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王熙凤笑着告饶。
贾玦把黛玉送回潇湘馆，又哄了半天，保证自己明天一早就来看她，才算让这个害羞的小丫头松开了揪着他衣服的手。
从黛玉院内出来，王熙凤和薛宝钗也各自回院子去了。
贾玦想了想，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主院，而是脚步一转，朝着迎春的住处走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书房的窗户里还透出明亮的灯光。
贾玦心里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她还在用功？
他放轻脚步，走到窗边，从窗缝里悄悄往里看。
只见迎春正坐在书桌前，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笔，神情专注地在核对着什么。
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但眼神里却没有了从前的畏缩和茫然，反而透着一股子认真和执着。
在她的手边，还放着一摞已经核对完的账本，堆得高高的。
贾玦心里暗暗点头。
看来，这丫头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没有再偷看，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咳。”
听到声音，迎春吓了一跳，手里的笔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到是贾玦，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局促。
“玦……玦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小，但比起以前那种蚊子哼哼的样子，已经好太多了。
至少，她敢直视贾玦的眼睛了。
“我回来路过，看你这儿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贾玦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她刚核对完的账本翻了翻。
账本上，用娟秀的小楷，标注着一些数字，旁边还有一些她自己的分析和疑问。虽然有些地方还显得很稚嫩，但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做得不错。”贾玦把账本放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得到他的肯定，迎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羞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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