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石板隔绝了内外,石室内只剩下夜明珠惨淡的光和我自己的呼吸声。苏明远留下的那碗糊状食物已经冰冷,但我强迫自己吃完了它。味道古怪,但一股持续的暖意确实在胃里化开,缓慢滋养着干涸的四肢百骸。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
压力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但同时也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动力。我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变强!
我盘膝坐在石床上,将紫檀木匣放在膝前,再次沉浸于“蕴灵篇”的修炼中。有了之前成功的经验,这次引导那微弱的“气感”顺畅了许多。意念沉入,很快便捕捉到了丹田处那一丝如同发丝的凉意,以及胸口魂契传来的稳定脉动。
我小心翼翼地按照图示的行气路线,引导着内外两股气息交汇、融合,形成一股稍粗壮些的细流,在枯竭的经脉中缓缓运行。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涓涓细流浸润,带来阵阵酸麻胀痛。但我咬紧牙关,全力忍耐,将全部心神投入其中。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身体的酸痛感减轻了大半,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是那种濒临散架的无力感。精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甚至能隐约“内视”到经脉中那缕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流在缓缓流动。
有效!这“蕴灵篇”果然神奇!
我尝试再次运转“破妄瞳术”,双眼的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虽然无法长时间维持那种奇异的“观气”状态,但瞬间的开启已不那么吃力。我甚至能模糊地“看”到石室墙壁上,苏明远布下的那个隔绝阵法的能量流动轨迹——淡灰色的光纹如同蛛网般覆盖四周,将内外气息隔绝。
这发现让我心中一动。如果能更清晰地感知这个阵法,是不是有可能找到它的薄弱点?甚至……找到出去的方法?
这个念头让我兴奋起来。但我很快压下了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对阵法和“蕴灵篇”的理解都太浅薄,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休息片刻,吃了点苏明远后来放在石墩上的干粮和水,我继续修炼。这一次,我不仅引导气息滋养己身,还尝试着按照“蕴灵篇”中关于“魂契共鸣”的法门,将一部分精纯的阴凉气息,通过魂契的连接,缓缓渡向胸口的桃木扣。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稍有不慎就可能反噬自身或伤及黄寅脆弱的魂核。我屏息凝神,如同绣花般小心翼翼。
起初毫无反应,桃木扣的脉动依旧平稳。我不气馁,持续尝试,用意念传递着安抚和鼓励。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后,桃木扣的脉动微微加快了一丝,传来一股极其微弱的吸力,主动接纳了我渡过去的那丝气息!虽然如同溪流入海,瞬间消失不见,但我清晰地感觉到,黄寅魂核的稳定性,似乎增强了那么一丝丝!
成功了!我真的能帮他!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让我几乎要落泪。我不再是纯粹的累赘,我终于能为他做点什么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进入了废寝忘食的修炼状态。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水,累了就短暂休息,然后继续。我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蕴灵篇”和“破妄瞳术”的修炼中,以及对魂契共鸣的探索上。
随着修炼的深入,我对自身和周围环境的感知越来越敏锐。我能感觉到石室角落里那块岩石散发着比其他地方更浓郁的土行之气;能感觉到夜明珠的光华中蕴含的微弱月华之精;甚至能隐约捕捉到石室下方极深处,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而死寂的地脉阴气波动。
第三天傍晚,当我结束一轮修炼,习惯性地用“破妄瞳术”扫视石室时,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身下石床的某个角落。那里,一块看似与其他石头无异的岩壁,在“气”的视野中,却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纯净的乳白色光晕,与周围阵法的灰色光纹格格不入。
有东西?
我心中一动,凑近仔细观察。那块岩石的纹理似乎有些异常,边缘有一条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缝隙。我尝试着用手指轻轻叩击,声音略显空洞。
下面有夹层?
我强压住激动,仔细摸索着那块岩石。终于,在岩石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我摸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那块岩石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用某种淡黄色兽皮包裹的小册子!
我小心翼翼地将册子取出,入手冰凉柔韧。解开兽皮,里面是线装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的书页。封面上用清秀却有力的毛笔字写着四个字:
《云芝手札》
云芝!是那个“云芝纹”林家的手札!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这可能是林家先祖留下的真正秘密!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
里面的字迹与封面相同,记录的内容却让我大吃一惊!这并非什么修炼功法或藏宝图,而更像是一本日记性质的札记,记录了手札主人——一位自称“林氏云芝”的女子——的一些见闻和感悟。时间跨度很大,从清末到民国初年。
我快速浏览着,里面的信息碎片让我触目惊心:
“……信泰实业债券之事,恐非单纯的商业风波。苏念之此人,心术不正,觊觎‘泉台’非止一日。夫君(指黄景仁)忧心忡忡,言此债牵扯甚大,或与前朝秘辛有关,嘱我携幼子暂避……”
“……今夜观星,帝星晦暗,煞气冲霄,南城恐有剧变。心中不安,将‘钥匙’与‘契引’分藏两处,以防不测。望后人得之,善加利用,莫蹈覆辙……”
“……‘魂契’之法,虽可通幽,然凶险异常,非心志坚定、血脉纯净者不可轻试。切记,‘引’为舟筏,‘钥’为方向,然‘门’后为何物,先祖亦未曾明言,福祸难料……”
“……若后世子孙有缘得见此札,当知‘幽冥债’乃不祥之物,牵涉‘守山人’与‘夜游神’之古老盟约,轻易触碰,恐招灭顶之灾。慎之!慎之!”
信泰案、苏念之、钥匙、契引、魂契、幽冥债、守山人、夜游神……一个个关键词像惊雷一样在我脑中炸响!
这本手札,不仅证实了苏明远先祖苏念之的阴谋,点明了“钥匙”(青铜钥匙)和“契引”(魂引\/黄寅魂源)的作用,更透露了“幽冥债券”背后可能牵扯到更古老的势力——“守山人”和“夜游神”!而且,手札主人对“门”后的东西也语焉不详,充满警告!
“守山人”……苏明远提到过,似乎是对这片秘地守护者的称呼。“夜游神”又是什么?听起来比“守山人”更神秘、更危险!
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合上手札,我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苏明远和中山装人,他们真的清楚自己要打开的是怎样的“潘多拉魔盒”吗?还是说,他们明知危险,却依然不惜一切代价?
但无论如何,这本手札给了我至关重要的信息:第一,“魂契”是开启“门”的关键,但过程凶险;第二,“门”后之物福祸难料,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后果;第三,存在“守山人”和“夜游神”这两个未知的第三方势力。
这些信息,或许能成为我与苏明远周旋的筹码?
就在我沉思之际,石室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苏明远!三日期限到了!
我心中一紧,迅速将《云芝手札》塞回暗格,恢复原状,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好,装作仍在修炼。
“哐当。”
石板被推开,苏明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扫了我一眼,目光锐利如刀:“时间到了。感觉如何?”
我缓缓睁开眼睛,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恢复了一些,魂契……也能初步感应了。”
苏明远微微颔首,看不出喜怒:“很好。那么,开始吧。尝试用你的魂契,感应‘魂引’的本源,寻找‘门’的方位。”
他走到石室中央,示意我过去。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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