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廊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只有阿土手中提着一盏造型古朴、散发着微弱萤火的灯笼,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远的青石路面。灯笼的光晕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扭曲的影子,更添几分阴森。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郁的陈年檀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沉寂气息。
阿土像一只熟悉地形的小兽,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在错综复杂的石廊中穿行。他时不时停下,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我跟在他身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运转到极致的“蕴灵篇”让我能勉强收敛自身气息,但幽冥烙印带来的阴冷感,在这种环境下仿佛被放大了,让我感觉像是一块移动的寒冰,与周围格格不入。
我们穿过一条条岔路,绕过几处看似天然、实则可能暗藏机关的石笋群,地势逐渐向上。周围的石壁开始出现更多人工雕琢的痕迹,刻满了更加复杂玄奥的云纹和星图,散发出淡淡的能量波动。这里已经是守山人核心区域的边缘了。
“前面就是‘静思廊’,穿过那里,就能看到藏经阁的后墙。”阿土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条更加宽阔、两侧立着古老石灯盏的廊道,“不过要小心,静思廊有‘心镜’阵法,能映照闯入者的杂念,引发心魔。平时有长老坐镇,现在虽然没人,但阵法还在运转,我们得屏息凝神,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心镜阵法?映照杂念?我心头一凛,这守山人的手段果然神秘莫测。我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意念沉入丹田,努力保持灵台空明,不敢有丝毫懈怠。
踏入静思廊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两侧石灯盏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白光,照在身上,竟有种被剥开伪装、直视内心的错觉!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苏明远阴鸷的脸、中山装人冰冷的注视、溶洞中沸腾的幽冥煞气、还有黄寅痛苦挣扎的虚影……种种恐惧、愤怒、不甘的念头蠢蠢欲动!
“守住心神!”阿土急促地提醒道,他小小的身影在白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步伐依旧稳定。
我咬紧牙关,拼命运转“蕴灵篇”,将那丝微弱的气流护住心脉,同时不断在心中默念“空、静、定”,强行压制翻腾的杂念。胸口的桃木扣传来黄寅一丝微弱的安抚波动,仿佛在帮我稳定情绪。幽冥烙印的阴冷气息反而在此刻成了某种“保护色”,因为它本身不含情绪,只有死寂。
短短几十米的静思廊,走得如同跋涉了百里。当我终于跟着阿土穿过廊道尽头时,后背已被冷汗湿透,精神极度疲惫。
“好了,最危险的一段过去了。”阿土松了口气,指了指前方。
廊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石厅,厅壁光滑如镜,中央有一个干涸的莲花状石池。而在石厅对面,是一面异常高大的、由整块青黑色巨石砌成的墙壁,墙壁上方,离地约三丈高处,开着一排仅有巴掌大小、排列成北斗七星状的透气石窗。石窗内漆黑一片,但隐隐有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能量波动传出。那波动,与我魂契感知到的共鸣感,同源而出!
藏经阁!那后面就是藏经阁!
“就是那里!”阿土指着那排石窗,“平时这些窗户都被‘七星障’阵法光晕笼罩,根本看不清里面。但现在……”他踮起脚尖,努力张望,“咦?光晕好像真的变淡了很多!”
我凝神望去,果然,那排石窗表面原本应有的、如同水波般流转的淡金色光晕,此刻变得极其稀薄,几乎透明,只剩下零星几点微光在闪烁,仿佛能量供应不足。云芷和长老们的离开,果然影响了这里的阵法运转!
机会!
我强压激动,集中全部精神,再次运转“破妄瞳术”!双眼传来熟悉的灼痛感,视野瞬间切换。透过那稀薄的光晕,我努力向石窗内的黑暗望去!
起初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但我没有放弃,将魂契的共鸣感催动到极致,如同调整收音机频率般,仔细捕捉着那微弱的同源波动。
渐渐地,黑暗褪去,石窗内的景象模糊地呈现在我的“视野”中——那是一个极其广阔、布满顶天立地书架的空间!书架上堆满了竹简、帛书、玉册,散发着浩瀚如烟海的古老气息!而在距离这面墙壁不远的一个角落里,似乎有一个独立的、用紫檀木打造的神龛!神龛被一块红布覆盖着,看不清里面供奉着什么,但那股与我魂契共鸣的、苍茫古老的魂力残留,正是从那个神龛中散发出来的!
就是它!那神龛里的东西,一定与林家先祖、与云芝纹印有关!
我心跳如鼓,恨不得立刻飞进去看个究竟。但理智告诉我,这根本不可能。石窗太小,阵法虽弱但并未完全消失,硬闯必死无疑。
“看到什么了吗?”阿土好奇地问。
“里面……好像有个神龛……”我沙哑着嗓子,尽量描述得模糊。
“神龛?”阿土歪着头想了想,“哦!你说的是供奉‘先贤灵念’的‘守心龛’吧?听说里面放着一些对族里有大贡献的先祖留下的贴身之物,用特殊方法温养着,可以指引后辈,守护心神。”
先贤灵念?贴身之物?指引后辈?
阿土无意中的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难道……那神龛里供奉的,就是林家先祖林云芝的某件遗物?甚至……可能就是云芝纹印本身?!所以才能与我这林家血脉后裔、以及与和黄寅前世相关的魂契产生共鸣?!
这个猜测让我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枚救命的印章,可能近在咫尺!
但怎么拿到它?就算阵法减弱,我也进不去啊!
就在我焦急万分之际,异变突生!
“嗡——!”
藏经阁内,那个紫檀神龛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琴弦拨动的嗡鸣声!覆盖神龛的红布无风自动,掀起了一角!紧接着,一点温润纯净的白色光芒,从神龛中透射出来!那光芒中,隐约可见一枚印章的轮廓!印章上,似乎雕刻着繁复的云芝花纹!
云芝纹印!它真的在里面!
与此同时,我胸口的魂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桃木扣灼热烫人,黄寅的魂核波动也变得异常活跃,充满了渴望与激动!那幽冥烙印似乎受到了刺激,阴冷死寂之气也开始躁动!
“不好!动静太大了!”阿土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四周,“可能会惊动值守的师兄!”
我心知不妙,强忍着冲进去的冲动,准备立刻撤离。然而,就在我转身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冰层碎裂的声响,从我怀中传来。我下意识地摸去,是那个苏明远给我的、一直没敢再用的银质“怀表”!它……竟然自己裂开了一道缝!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苏明远气息的诡异波动,从中泄露了出来!
“谁在那里!”
一声冰冷的厉喝,如同惊雷,从静思廊方向炸响!一道强大的气息正急速逼近!
被发现了!
阿土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拉住我:“快跑!”
我们转身就向来的方向狂奔!而身后,那道强大的气息已经锁定了我们,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祸不单行!更糟糕的是,藏经阁内,那云芝纹印散发出的白光似乎也惊动了什么,整个藏经阁的阵法开始复苏,淡金色的光晕迅速变得凝实!石厅周围的石壁上也亮起了道道符文,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正在生成!
前有追兵,后有阵法!我们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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