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您怎么那么快就到了?”殷副教主见帐帘被掀,当先映入眼帘的紫袍身影,惊得连忙起身行礼。
帐外的光线随着来人涌入,照亮了中军大帐的每一个角落——为首者身着紫金龙纹教袍,面容刚毅,眼神深邃如渊,正是大华教总教主。
他身后跟着几位与殷副教主同级的副教主,青袍谋士与铠甲武将紧随其后,再加上十数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哗啦啦涌入帐中,瞬间将本就不算宽敞的大帐挤得满满当当。
粗略一数,竟有近百人之多。这些人或气度沉稳,或目光锐利,眉宇间都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显然皆是大华教的核心骨干,是支撑起这股势力的中流砥柱。
总教主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径直走向帐中首位的座椅坐下,目光扫过帐内,最后落在洛阳身上,开门见山便带着几分凝重:“洛先生,并非本座不给你面子。”
他手指轻叩着案几,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匪类素来反复无常,唯利是图。今日可为了‘分田’归顺,明日便可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反水。
“若将他们收编,他日背后捅来一刀,我教损失的可就不是几个弟兄,而是 大业的根基——这般险,不能冒。”
洛阳刚要开口,总教主却抬手止住了他,继续道:“再者,前线急报刚到:鲷城方向,穆王的小舅子赵虎已亲率大军前来,号称‘围剿匪患’,不日便会抵达这清风寨附近。”
他冷笑一声,“此人好大喜功,怕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等我教与清风寨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
“更棘手的是云梦城。”站在总教主身侧的钱副教主上前一步,展开一卷舆图,指着其中一处山谷道。
“风聂的三万精锐已进驻横渡岭,牢牢截断了我们回撤的路线。他此刻按兵不动,不过是在观望——哪边落了下风,他便会立刻倒向另一边,将弱势方彻底剿灭,好向朝廷邀功,之前与我们的私下约定会毫不犹豫撕毁。”
总教主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愈发沉肃:“如此局势,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甄别清风寨的归顺之心。帐外六万教众严阵以待,踏平这小小的山寨,用不了一个时辰。解决了这里的事,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布置防线,应对赵虎与风聂的夹击。”
他顿了顿,看向洛阳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洛先生或许不知,我大华教虽以‘教’为名,骨子里却是前大华帝国的血脉。”
他抬手抚过袍角的领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追忆,。
“本座的祖父,曾是大华帝国的镇国将军,城破之日战死在宫门内;钱副教主的先祖,是户部尚书,为护国库典籍,全家殉难;帐下这些武将谋士,祖上或多或少都曾是帝国的官吏……”
“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光复故国,为了让‘大华’二字重现荣光。”
总教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若与这些打家劫舍的匪类为伍,传出去,岂非要被天下人耻笑?那些仍在观望的旧臣、心向故国的义士,还会信服我教吗?”
帐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这沉甸甸的话语压得变轻了。
几位长老纷纷点头,显然认同总教主的说法——他们可以战死,可以失败,却不能玷污了“大华”二字的清誉,不能让先祖蒙羞。
洛阳望着总教主眼中的决绝,又看了看帐内众人凝重的神色,忽然明白:他们拒绝收编清风寨,不仅仅是忌惮匪类的反复,更是。为了守护一份刻在骨血里的骄傲与底线。
洛阳听着帐内的议论,目光扫过那些或蹙眉、或摇头的面孔,心中了然——他们仍困在“世家贵胄”与“草莽匪类”的固有成见里,将血脉出身看得比实际利弊更重。
他没有急着反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道理,只将话锋一转,直指眼下最迫切的危机:
“教主,诸位当家,”
他上前一步,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标着“横渡岭”与“鲷城”的两处,“眼下最要命的,不是清风寨是不是匪,而是朝廷那两支虎视眈眈的大军。”
“赵虎贪功冒进,风聂老谋深算,这两人素来不和,我们才得以暂时稳住风聂,达成互不侵犯的约定。”
他抬眼看向总教主,语气凝重如铁,“可这约定,薄如蝉翼!一旦我们在清风寨耗损元气,露出疲态,风聂必会立刻撕毁协议,与赵虎前后夹击——到那时,我们前有强敌,后无退路,六万教众怕是要埋骨这山谷里!”
帐内几位武将脸色微变,显然想到了那种绝境。有位年轻的武将忍不住插言:“可清风寨不过几千人,我教六万大军踏平他们,不过弹指间的事,怎会耗损元气?”
“将军此言差矣。”
洛阳摇头,指尖移向舆图上的清风寨地形,“诸位请看,此寨依山而建,峭壁环伺,寨门处只有一条石阶可通,正是易守难攻之地。朝廷当年派三千精兵都没能拿下,可见其防御之固。”
“就算我们能攻下,也必然要付出代价——云梯被推毁,先锋折损,弟兄们带伤作战。
“等我们踩着尸山血海占了寨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赵恒与风聂的大军就到了。”
他加重了语气,“我们是疲惫之师,他们是以逸待劳;我们是客场作战,他们熟悉周遭地形。到那时,这清风寨不是我们的堡垒,反倒会变成困住我们的坟墓!”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帐内众人清醒了几分。总教主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舆图的褶皱处,没有作声。
洛阳见状,趁热打铁道:“况且,清风寨的人,并非天生就是匪。他们中,有被苛税逼得家破人亡的农夫,有被恶霸强占家产的商户,有被贪官诬陷的良民——说白了,都是被朝廷逼上绝路的可怜人,与我们‘反苛政、复大华’的目标本就一致。”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在这山头盘踞数十年,哪条小路能藏人,哪处山谷能设伏,比我们清楚百倍。”
他看向几位负责布防的谋士,“眼下我们最缺的,正是熟悉地形的向导,是能帮我们在山林间布防、侦查的人手。收编他们,既能省去一场恶战,又能添数千熟悉地形的助力,这利弊,不言而喻。”
帐内的议论声渐渐变了调,原本坚决反对的人开始低头私语,几位长老捻着胡须,眼神里多了几分动摇。
有位白须长老缓缓开口:“洛先生说得有理,只是……匪类终究难驯,若收编后生出祸端,反倒不美。”
“长老顾虑的,无非是人心。”
洛阳接过话头,语气愈发恳切,“可我大华教要的是天下,难道只靠前朝旧臣、世家之后就能成吗?那些被压迫、被欺凌的百姓,才是天下的根基!”
他环视帐内,声音陡然拔高:“我们应该敞开大门,接纳所有与我们目标一致的人——不管他是王侯将相之后,还是山野村夫、落草义士!若总抱着‘非我族类’的成见,把那些本可成为盟友的人推到对立面,那才是自断臂膀,给我们的大业平添阻碍!”
“诸位想想,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把清风寨的人拉过来,他们熟悉地形,我们有教规约束,强强联合,才能在接下来的硬仗里站稳脚跟。若是非要分个‘贵’与‘贱’,逼得他们死战到底,最后便宜的,只会是山外的朝廷大军!”
最后一句话落地,帐内彻底安静下来。连总教主都停下了敲击案几的手指,目光深邃地望着洛阳,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赞同者的眼神愈发坚定,担忧者的眉头渐渐舒展,即便是仍有疑虑的人,也不再一口否决。
洛阳知道,那道因循守旧的壁垒,已经被敲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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