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城城墙下的火光依旧如长龙般蜿蜒。阿二按洛阳的吩咐,独自牵过一匹白蹄乌骓,翻身上马时,腰间佩刀的铁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勒住缰绳,让马匹在离城门一箭之地外停下,随即挺直脊背,运足了气力,朝着城头高声喊道:
“繁城守军听着——!”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夜风和城上守军的窃窃私语,清晰地回荡在城墙上下。
火光映着他挺拔的身影,虽只一人一马,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我乃大华教阿二!”阿二继续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放低的恳切。
“如今我教弟兄,皆是为护一方百姓的大商之人!白日里,我教为掩护附近村落的乡亲,与十万南蛮军在野外交战整整一日,厮杀惨烈!眼下我教伤员众多,疲惫不堪,实在无力再与南蛮军周旋,急需一处地方暂时休整,养伤疗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头上那些探出头来的守军,声音又软了几分:“繁城乃坚城,可暂避风险。望城上的守军念在都是大商子民的份上,打开城门,让我教弟兄入城暂歇!待养足精神,自会离去,绝不叨扰!”
城头上,周副将正躲在墙后面,一颗心“怦怦”直跳。
方才看到城下那片连绵的火光,他还以为是大华教打不过南蛮军,转头来攻打繁城抢占地盘,吓得手心都冒了汗——他手里这点守军,平日里守城尚且勉强,哪经得起几万大军的攻打?
可听到阿二这番话,周副将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他悄悄探出头,借着城头上的灯笼光往下看,只见阿二独自一人骑在马上,身后的大军虽火光冲天,却没有丝毫进攻的架势,反而透着几分“疲惫不堪”的意味。
“嘿,我当是什么事呢!”周副将拍了拍胸口,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刚才的恐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算计,“我还以为是来攻打繁城的,闹了半天,是打不过南蛮军,来求咱们收留的!”
他站直身子,对着身旁的亲兵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倨傲:“去,告诉下面那个阿二,城门不能开!繁城乃是军事重地,岂能容他们这些‘败军之将’随意进出?不过嘛,念在都是大商子民的份上,倒是可以通融一下——让他们就在城下的空地上休整,我军可以给他们提供些饮水,算是仁至义尽了!”
“副将英明!”身旁一个瘦高个亲兵立刻凑上前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一边给周副将递上一杯热茶,一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吹捧。
“周副将这一招,真是高啊!您想,他们要是入了城,万一有什么异动,咱们还得费力气提防,可让他们在城下休整,正好成了咱们繁城的‘挡箭牌’!”
亲兵见周副将听得认真,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那十万南蛮军要是追过来,第一个找的肯定是他们大华教的人,到时候他们就得在城下跟南蛮军死磕,咱们在城上看着就行!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出兵收拾残局,到时候不管是南蛮军的辎重,还是大华教的残部,不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这可是妥妥的渔翁之利啊!”
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周副将的心坎里,他接过热茶,抿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畅,连之前因为常坤跑路而产生的不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得意地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望着城下那片火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没错!就按你说的办!让他们在城下好好‘休整’,咱们就等着坐收渔利!”
阿二在城下听完繁城守军的话后,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冷笑,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恳切的模样,对着城头拱了拱手:“既然周副将有令,我教弟兄自然遵从!多谢副将通融!,不过我还得回去问一下我们副教主”
说罢,他勒转马头,朝着大军的方向走去。夜色中,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周副将的算计,早在洛阳的预料之中。
帐内烛火跳动,映着众人凝重的面容,阿二刚从繁城城下返回,一身风尘未及拂去,便急声向主位上的洛阳禀报:“洛先生,果然如您所料!那繁城守军只许我们在城下空地支棱营帐休整,压根不提开城之事——他们打的,分明是让我们当挡箭牌,替他们抵挡南蛮军的主意!”
他话音落下,帐内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
几个将领眉头紧锁,显然对这局面早有预料,却又忍不住为接下来的行止犯愁。
殷副教主往前一步,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顾虑:“洛先生,我们在繁城城内早布有内应,算下来足有两千余人。可这些弟兄大多是混在百姓里的教众,或是安插在守城队伍外围的杂役,手里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全是空着两只手,仅凭他们,别说拿下城门守军,怕是连靠近城楼都难!”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水里,让原本就有些沉闷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洛阳,等着他拿主意——毕竟,五万大军顿在城下,前有坚城拦路,后有南蛮军虎视眈眈,拖延得越久,风险便越大。
洛阳却似毫不在意,他指尖轻轻叩着面前的案几,目光落在帐外摇曳的火光上,眼底藏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待帐内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副教主不必忧心,我们要的,本就不是让内应去硬拼守军。”
他抬眼扫过众人,继续说道:“那些内应的用处,是在城内搅动风云。”
“你即刻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在街巷间、市集里,还有百姓聚集的地方,悄悄散布消息——就说我大华教为护百姓,与十万南蛮军厮杀一日,伤亡惨重,不过是想入繁城暂避锋芒,却被守城的周副将狠心拒绝。”
“说周副将眼睁睁看着我们要被南蛮军屠杀,却只顾着自己守城自保,连同为大商子民的袍泽都不肯相救!”
“这……”殷副教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美目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先生是想让百姓心生不满,逼迫守军开门?”
“正是。”洛阳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繁城百姓本就对南蛮军心存恐惧,又听闻我教是为护他们而战,如今得知守军见死不救,必然会群情激愤。”
“百姓的怨气一旦起来,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到时候,他们会围着城门请愿,会向守军施压,周副将就算再想紧闭城门,也架不住民意汹涌。”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阿二,招了招手:“阿二,你过来。”
阿二连忙上前,躬身听令。洛阳倾身向前,将嘴唇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细细叮嘱了一番。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偶尔有几个字眼随着呼吸飘出,像是“火把”“呐喊”“城门下”之类的词语,却又模糊不清,让人猜不透具体的谋划。
阿二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眼中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的兴奋。
等洛阳说完,他重重抱拳:“先生放心!一个时辰后,属下定能办妥!”
看着阿二胸有成竹地退下,殷副教主和其他几位将领对视一眼,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隐约能猜到洛阳是想“内外夹击”,可对于阿二要做的具体事情,却半点摸不着头脑——毕竟,仅凭散布消息和城外的动作,真能让固若金汤的繁城城门打开?
洛阳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他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语气淡然:
“诸位稍安勿躁。繁城的城门,从来不是靠蛮力就能打开的。”
“人心,才是最锋利的武器。一个时辰后,你们自会明白。”
帐外的夜风依旧呼啸,吹动着帐帘轻轻晃动。
烛火映着洛阳沉静的面容,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早已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只等着一个时辰后,将整个繁城,牢牢网在其中。
而此刻的周副将,还在城头上做着“坐收渔利”的美梦,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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