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数百万百姓,祖祖辈辈在此繁衍生息,他们的家人、亲人、亲朋好友,遍布大商的州府郡县,上至朝堂官员,下至乡野村夫,皆有牵连!”
“这般大规模屠城,是滔天罪孽,是千古骂名!此事过后,天下人岂能容忍?”
“民间的口诛笔伐会将你们淹没,朝堂之上为了平息民愤、稳固统治,也必然会有人站出来追责!到那时,你们些执行命令的将士,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洛阳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一位大商将士的心头。
他看着那征南军将军微微动容的神色,趁热打铁道:
“身败名裂只是轻的!屠的是自己的百姓,是手无寸铁的同胞,这等恶行,足以让你们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
“更有甚,你们的皇帝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为了平息民怨,必然会拿你们开刀问斩,以你们的鲜血来洗刷统帅部的罪责!”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后果吗?”
“若是屠敌国百姓,或许还会有人赞你们勇武,为你们辩解是为了震慑敌胆。”
“可如今,你们屠的是自己人,是本该由你们守护的子民!”
“届时,天下之大,没有任何人会为你们说话,没有任何人会为你们求情!你们终将落得个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说到此处,洛阳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
“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执迷不悟,背负千古骂名,最终沦为替罪羊惨死,不如现在归顺我大华!”
“我大华向来以仁为本,善待降将,更以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为己任!”
“你们此刻倒戈,便能立刻阻止这场屠城灾难,救下城中数百万无辜百姓!”
“到那时,你们不再是屠戮同胞的罪人,而是拯救万民于危难的英雄”
“史书会记下你们的功绩,百姓会感念你们的恩德,这难道不比背负骂名而死强上千倍万倍?”
对面的大商征南军将军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洛阳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手握腰间剑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沉默了许久,目光扫过身后那些神色复杂的士兵,最终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身为大商将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临阵倒戈,背叛家国?”
“今日我若背叛大商,归顺你们大华,他日若是再有变故,我同样可能背叛你们!”
“那样的不忠不义之人,天下之大,又有谁会容我?”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洛阳听完,并未恼怒,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对方身为军人的坚守,也知晓“忠义”二字在这些将领心中的分量。
他目光再次望向城中,那惨烈的哭喊似乎愈发清晰,心中的焦灼更甚:
“将军既有自己的坚守,我不强求。”
“只是城中数百万百姓危在旦夕,每多耽搁一刻,便会有无数生命死于屠刀之下。”
“既然你不愿归降,还请你部让出一条路,我等要即刻入城,支援守城的同胞,阻止这场屠城惨剧继续上演!”
征南军将军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低着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利弊。
洛阳的话句句在理,屠城的后果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从。
可眼前的惨状,以及身后将士们那明显带着动摇的神色,又让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执行命令。
他缓缓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副将们。
几位副将眼神闪烁,有的面露难色,有的则悄悄向他递去了“不可再执迷”的眼神。
他又望向身后的士兵队列,那些士兵们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坚定,取而代之的是迟疑、恐惧与不忍。
显然,洛阳的一番话,以及城中传来的惨状,已经彻底动摇了军心。
将军心中豁然明了,军心已散,即便强令将士们阻拦,也未必能起到效果,反而可能引发哗变。更何况,大华军的神秘武器威力无穷,射程远、攻击力强,此前交锋中,己方已经吃了不少亏,若是强行阻拦,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
与其让将士们白白牺牲,背负千古骂名,不如顺势而为,既保全了麾下将士的性命,也算是间接给了城中百姓一线生机。
思及此,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传我将令!大华军所持神秘武器强悍无匹,攻击力巨大且射程远超我方军械,为避免将士们遭受不必要的伤亡,即刻起,全军结阵防御,稳步后撤一百步,脱离敌军神秘武器的攻击范围!”
命令下达的瞬间,大商军队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方才心中的迟疑、恐惧与不忍,在此刻尽数化为了庆幸。
将士们纷纷按照命令行动起来,原本紧绷的阵型缓缓调整,盾牌手在前组成坚实的盾墙,长矛手紧随其后,弓弩手搭箭戒备,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混乱。
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大商军队缓缓向后撤退,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很快便退出了一百步的距离,给大华军让出了一条通往明州城的道路。
烟尘之中,那条道路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通往希望的通道,承载着城中数百万百姓的生机。
洛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对着征南军将军微微颔首,随即转身下令:
“全军将士,,支援明州,解救百姓!”
嘹亮的军令声响起,大华军将士们士气大振,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朝着明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旷野之上,风卷着硝烟掠过联军阵营的旌旗,大周与南蛮联军的营帐错落排布,甲胄摩擦的脆响、战马的嘶鸣与远处明州城传来的隐约惨嚎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两座装饰着兽皮与铜铃的中军大帐之间,两名身着华贵战甲的身影并肩而立,目光皆投向远方浓烟滚滚的明州城方向。
正是大周南蛮联军的最高指挥官。
左侧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脸上刻着几道深褐色的战纹,腰间挎着一柄镶嵌着兽牙的弯刀,正是南蛮军此次出征的最高统帅阿史那大库。
他眉头紧锁,盯着城池的方向看了许久,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用带着浓重南蛮口音的中原话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狠厉:
“依你之见,我们此刻要不要趁机绕到后方,给那些正在驰援明州城的大华军来一刀?”
话音落下,身旁的大周指挥官缓缓转过身。他身着绣着暗金龙纹的玄色战甲,面容清俊却带着几分阴鸷,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摇了摇头:
“没必要。”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明州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浓浓的讥讽:
“说实话,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大商军队的统帅部竟然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战场厮杀,屠敌国城池尚且会遭人诟病,他们倒好,竟然对自己治下的城池、自己的子民悍然下令屠城”
“这般心性,这般行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大商这是真的要亡了啊。”
大周指挥官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惋惜,反而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一个王朝,若是连自己的子民都能狠心屠戮,足以见得朝堂之上早已腐朽不堪,那些身居高位的权贵,思想狭隘,眼界短浅,只知争权夺利,早已不配掌控这万里江山,更不配统领这万千子民。”
“他们今日能屠明州百姓,明日便能弃天下苍生于不顾,这样的王朝,崩塌只是早晚的事。”
他侧过头,看向阿史那大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夺取南境的土地与资源,不是为了替任何人卖命,更不是为了掺和他们大商与大华的内斗。”
“明州城的百姓也好,城池也罢,本就不是我们的子民与土地,犯不着为了这些与我们无关的人和事,让麾下的将士们白白送命。”
“眼下这般局势,对我们而言再好不过。”
大周指挥官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笃定。
“我们只需按兵不动,静静观望即可。”
“一边牵制住周边的大华军主力,不让他们轻易驰援其他战场。”
“一边看着大商与大华在明州城拼得两败俱伤,看着大商因屠城之举失尽民心、众叛亲离。”
“等到他们双方实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南境防线自然会出现巨大的缺口,到时候我们再挥师南下,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下三分之一的南境土地,这才是最稳妥、最划算的计策。”
“况且,你仔细想想。”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警示。
“我们现在若是贸然出手,攻击大华军的后背,看似能帮大商一把,实则暗藏凶险。”
“方才明州城外,大商的征南军已经刻意给大华军让了路,显然他们对屠城之事也心存芥蒂,并非真心想要将大华军与城中百姓赶尽杀绝。”
“我们此刻突然介入,保不齐那些征南军会临时变卦,转而联手大华军对付我们。”
“毕竟,我们终究是外敌。”
“到时候,我们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反而可能腹背受敌,损兵折将,这般得不偿失的买卖,我们可不能做。”
阿史那大库静静地听着,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
他低头沉思了良久,脑海中反复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大周指挥官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要害上,尤其是“外敌”二字,更是点醒了他。
大商与大华即便打得再凶,终究同属一个势力,而他们南蛮与大周,终究是外来者。
一旦威胁到共同利益,那些原本敌对的势力很可能会暂时联手,共同对抗他们。
他抬起头,脸上的迟疑与试探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他对着大周指挥官重重一点头,声音洪亮了几分:“你说得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我们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的光芒。
风依旧在吹,硝烟依旧弥漫,但联军阵营中却多了几分按捺不住的躁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等待着一场无需付出太多代价,便能收获巨大利益的胜利。
而远方的明州城,依旧在血与火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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