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时，风妄三人终于抵达了预先约定的汇合点——峡谷外一片隐蔽的松树林。林中弥漫着破晓前的湿冷雾气，每一丝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风妄示意停下，凝神倾听。松涛声、鸟鸣声……还有，林中深处传来的、极力压抑的呼吸声。不止一个。
“是我们的人。”风妄低声道，心头一松。
三人小心地摸进林子，果然在一处山岩后找到了蜷缩在一起的林墨等人。看到风妄三人浑身血迹、狼狈不堪地回来，雨晴第一个冲了过来，眼圈瞬间红了，紧紧抓住风妄的胳膊，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苏娘也赶紧查看李忠和赵虎的情况。
“没事，都是皮外伤。”风妄拍了拍雨晴的手，目光扫过众人，“都齐了吗？没人掉队？”
“齐了。”林墨站起身，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镇定，“你们走后，我们没敢停留，一路跑到这里。后面……情况如何？”
“甩掉了。”赵虎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衣襟让苏娘处理胳膊上的一道箭伤，龇牙咧嘴地说，“宰了七八个，够本了！”
李忠则更关心后续：“我们虽然逃出来了，但身份肯定暴露了。韩字营不会善罢甘休，前面通往潼山的路，恐怕盘查会更严。”
风妄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担心的。经过这一夜，他们从借道的潜行者，彻底变成了被追捕的逃犯。
“地图。”他看向林墨。
林墨立刻将那张愈发残破的地图铺开。众人围拢过来。
“我们现在在这里，”林墨指着峡谷出口外的一个点，“按照灰隼给的信息和之前的打听，潼山应该在这个方向，大约还有十天的路程。但中间必须经过‘双旗镇’附近，那是韩字营要去汇合的地方，现在必定戒备森严。”
他手指移动，指向另一条更加曲折、几乎贴着山脉边缘的线路：“或者，走这条路。完全避开官道和城镇，纯走山路。但……路途至少要多花一倍时间，而且地形极其复杂，危险未知。”
两个选择，都无比艰难。
“走山路！”赵虎毫不犹豫，“老子宁愿在山上跟野兽拼命，也不想再碰到那帮狗娘养的官军！”
李忠沉吟道：“走官道附近，风险太大，几乎等于自投罗网。走山路虽险，但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风妄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地图上山路区域逡巡。那里标记着几个模糊的小点，似乎是废弃的猎户小屋或者矿洞。他的手指最终点在其中一个位于半山腰、旁边标注着一个小小泉眼符号的点上。
“先到这里。”他做了决定，“我们需要休整，伤员需要时间恢复。这里位置隐蔽，靠近水源，适合藏身。等大家体力恢复，再决定下一步是绕行还是另想办法。”
没有人反对。连续的逃亡和战斗，已经让队伍到了极限，尤其是那几个伤员，再不停下治疗和休息，恐怕撑不到潼山。
稍事休息，吃了点昨晚冒险带出来的、已经冰冷的黑饼，队伍再次启程，转向东面，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原始山林。
山路果然难行。根本没有路，只能在密林、荆棘和乱石中艰难跋涉。风妄凭借着“听风”和对方向的直觉在前引路，赵虎和李忠轮流开路，用刀砍断藤蔓和灌木。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直到下午，太阳西斜，他们才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地方——一个位于山腰凹陷处、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废弃矿洞。洞口不大，但里面似乎颇深，旁边果然有一线山泉潺潺流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就是这儿了！”赵虎率先拨开藤蔓，探头往洞里看了看，“嘿，还挺深，没怪味，应该没住着大牲口。”
众人鱼贯而入。矿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干燥，虽然废弃已久，积着灰尘，但至少能遮风避雨。这简直是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苏娘和雨晴立刻忙碌起来，用瓦罐接来泉水，重新生火，将最后一点米和沿途采到的野菜一起熬煮。温暖的篝火和食物的香气，终于让惊魂未定的人们稍稍放松下来。
风妄安排好人手在洞口警戒，然后仔细检查了每个人的伤势。除了他自己和赵虎、李忠的新伤，之前那几个重伤员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伤口在恶劣环境下持续恶化。
“我们必须在这里多待几天。”风妄对林墨和李忠说道，“至少要等他们能自己走路。”
李忠点头：“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设点陷阱，打点野味补充食物。”
林墨则道：“我试着整理一下我们从青木镇和韩字营那里听到的零碎消息，看看能不能拼凑出更多关于潼山和周边局势的情报。”
分工明确，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风妄走到洞口，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外面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山林。暂时安全了，但他肩上的压力丝毫没有减轻。粮食、药品、前路的凶险、身后可能的追兵，还有那几箱依旧沉重、不知是福是祸的“源石”……
“给。”雨晴走过来，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碗里米粒稀疏，但已是此刻最好的东西。
风妄接过碗，看着雨晴同样疲惫却带着关切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低声道：“辛苦你了。”
雨晴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小口喝着自己那碗粥，轻声道：“只要大家在一起，总会熬过去的。”
是啊，在一起。风妄看着洞内围坐在篝火旁，虽然狼狈却彼此依靠的同伴，心中那份沉重的责任感，似乎也化作了一种更坚定的力量。
休整，是为了走更远的路。而这深山中的废弃矿洞，将成为他们南下征程中，一个短暂却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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