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西里尔斯·影棘。”
西里尔斯的话音刚落,仿佛一道惊雷在盖亚脑海中炸开,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指尖‘咔’地一声在扶手硬木上掐出几道深痕,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从最初的惊讶到难以置信,最后凝固成一种近乎荒诞的愕然。
他猛地想起格鲁克所说的那番话,兽人大军出征途中遭遇的几次重大挫折,背后全都指向一个名叫西利尔斯的人。
盖亚本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放过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却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就是那个西里尔斯!
西里尔斯微微偏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盖亚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听不出情绪,“没事……只是,‘影棘’这个姓氏,你莫非是贵族出身?”
他其实并不真的关心这个,不过是想借这个问题掩饰内心的震动。
“影棘”这个姓氏确实鲜为人知,但这世上没落的贵族太多,一个陌生的姓氏背后,或许就藏着一支早已被遗忘的血脉。
“或许吧,我不太清楚。”西里尔斯打了个哈哈,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从小在贫民窟长大,这些事早就没人提了。”
他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是穿越而来的,这个秘密,他得牢牢藏在心底。
盖亚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挥了挥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罢了。我盖亚言出必践。我说了退兵,就会退兵。我说了放你,也会放你。”
他话锋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压在西亚斯身上:“但不是现在。”
西里尔斯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大军开拔在即,事务繁杂。”盖亚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暂且留在营中,待明日我军撤离至安全距离,我自会信守承诺,让你离开。放心,既然说了是还情,就不会再伤你性命。”
他不等西里尔斯回应,便对旁边的亲卫示意:“带他下去,单独看管。给他处理下伤口,别让他死了。”
两名强壮的兽人战士上前,粗鲁但并未施加额外折磨地押着西里尔斯向外走去。
主营帐内重归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铁链轻微的刮擦声。
盖亚高大的身躯陷在兽皮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复杂地变幻着。
“西里尔斯……竟然就是他!”盖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打破了帐内的沉寂,“叫格鲁克立刻来见我!”
很快,厚重的帐帘再次被掀开,格鲁克庞大的身躯挤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大人,您找我?”
“那个用剑的人类,”盖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叫西里尔斯·影棘。”
格鲁克先是茫然地重复:“西里尔斯?”
随即,他那双熊眼猛地瞪圆,露出了极其夸张的震惊表情,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什么?!大人!您是说……那个俘虏……他就是那个西里尔斯?!策划了一切的那个西里尔斯?!”
“不然呢?!”盖亚没好气地低吼,胸中郁气难平。
格鲁克脸上的震惊迅速转化为狂喜,他急切地踏前几步,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大人!这,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这是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绝不能放过他!”
盖亚烦躁地揉了揉额角:“杀了他?我觉得这样不妥。这样只是抱了一时之快……”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郁闷:“可就这么放了……格鲁克,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这次损失有多大!多少战士死在他的算计之下!粮草被烧,士气低迷,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他回去?我咽不下这口气!太亏了!”
格鲁克有些急了,赶忙劝诫道,“大人,就算他对大人有着救命之恩,但他毕竟是人族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况且这一次是他们先抢占了我们兽人的领土,又使用阴谋诡计对我们造成了如此多的损失,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啊。”
盖亚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了他,我在想有没有一种方法既能让他为我们造成的损失付出足够的“代价”,将它的价值最大化,甚至……能为我们将来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看向格鲁克,“格鲁克,你的想法呢?从战略……和“政治”的角度出发。”
格鲁克陷入了沉思,粗大的手指,无意识的刮着下巴结实的鬃毛,暗暗思索:‘莫不是大人起了爱才之心?的确,如此擅长阴谋诡计的人族倒是少见,就像路边一坨,恶心的要命……’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格鲁克眼中精光一闪,他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大人,我有一计……”
盖亚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看向他:“说下去。”
格鲁克凑到盖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低语起来。
盖亚皱着眉头仔细听着,渐渐的,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眼中的烦躁被惊讶和赞赏所取代,听到精妙处,他的嘴角甚至控制不住地扬起,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妙啊!”听完格鲁克的全部计划,盖亚忍不住低喝一声,一拳轻轻砸在扶手上,“格鲁克!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
这条计策,完美地符合了他的所有要求,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就这么办!”盖亚当即拍板,脸上露出了此次出征以来第一个真正算得上轻松快意的笑容。
计划已定,盖亚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身为统帅的威严:“去,把各部落首领都叫来。”
“是!”格鲁克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很快,主营帐内再次聚集了各部族的首领们。
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疲惫、对未来的忧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
帐内气氛沉闷,所有人都等待着统帅最终的决断,空气中弥漫着不安。
盖亚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焦虑、或不满、或茫然的脸,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经过慎重考量,鉴于粮草不足、士气低迷、严寒加剧,继续强攻这座要塞已非明智之举。”
他话音未落,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嘈杂议论声,各个酋长神态不一,有的面露不甘,有的却隐隐松了口气。
盖亚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直到声音渐渐平息,才继续缓缓说道,他的声音陡然提升,“此次出征受阻,责任在我!是我对敌情判断不足,轻敌冒进,致使各部蒙受损失!”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首领:“我盖亚,绝不会让追随我的勇士们白白流血,也不会让信任我的部落独自承担损失!所有阵亡勇士的抚恤由我一力承担!此外,各位此次出征的损耗,我个人补偿三分之一!”
此言一出,帐内所有首领顿时全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原本弥漫的不满和抱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虽然没能攻下堡垒掠夺到预想中的财富,但自己的核心损失得到了如此慷慨的弥补,这简直是峰回路转,无疑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大人英明!”
“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我们这就回去准备撤军事宜!”
首领们纷纷起身,脸上堆满了笑容,语气变得无比恭顺和积极,仿佛之前的质疑与动摇从未发生过。
很快,众人便心满意足、甚至称得上喜笑颜开地退出了营帐,开始忙碌地准备撤退事宜。
帐内再次只剩下盖亚和格鲁克。
盖亚走到帐边,掀开一角,望向远处那座在昏暗天光下矗立的堡垒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
翌日清晨,寒雾尚未完全散去,霜岩领外的兽人大营已拆得七七八八,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熄灭的篝火残骸。
庞大的兽人军队已然集结完毕,黑压压地排列在冻土之上,沉默中带着一种迫人的威势。
西里尔斯、巴顿以及另外几名侥幸存活却被俘的战士被带到了盖亚面前。
这位虎人统帅披甲执锐,矗立在晨光与寒雾之中,宛如一尊冰冷的战神雕像。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群伤痕累累、衣衫褴褛的人类,最终定格在西里尔斯身上。
“西里尔斯,”盖亚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你当年救我的恩情,我盖亚,今日便还了。”
他大手一挥,指向身后肃杀的军阵,以及更远处霜岩领模糊的轮廓:“你,和你的部下,自由了。我即刻撤军。”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赎金或代价的字眼。
“保重。”盖亚深深地看了西里尔斯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包含了诸多未尽的言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后会有期。”
说完,他猛地转身,厚重的披风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不再有丝毫停留,他大步走向自己的军队。
随即,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庞大的兽人军阵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移动,带着沉闷的脚步和金属摩擦声,向着北方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苍茫的地平线上,只留下滚滚烟尘。
空旷的原野上,只剩下西里尔斯几人,以及呼啸而过的寒风。
巴顿和幸存的几名战士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地获得了自由。
巴顿揉了揉被绳索勒出深痕的手腕,上前一步,铜铃般的牛眼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未散的警惕:“骑士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兽人头子……就这么把我们放了?还撤军了?俺没做梦吧?”
西里尔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兽人大军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巴顿的话,他才缓缓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此事说来话长,先回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朝着霜岩领堡垒的方向蹒跚而行。
走了很长一段路,西里尔斯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北方那片空寂的天地,兽人大军离去的背影早已不见踪影。
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这盖亚,倒真是个恩怨分明的性情中人!当年黑齿镇外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竟真的铭记至今,不仅信守承诺撤了大军,还将俘虏尽数释放,甚至连惯常的赎金或苛刻条件都只字未提。
这份兽人之中罕见的豪爽与信义,让他心中对其的评价不禁又复杂了几分。
然而,作为一名战士,他的直觉却又让他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盖亚最后那句‘后会有期’和那个复杂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此事或许并未真正了结。
他甩了甩头,加快了返回堡垒的脚步。
无论如何,他们活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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