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亦不信贾淮能胜过宝玉,便道:你且将那词念来,让老身也听听是何等佳作。
林六遂将《江城子》背诵一遍。荣庆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被词中哀思所染,贾母与薛姨妈更是触动心弦。其间一位面若银盆、眸似水杏的少女,眼中异彩连连。
迎春面露欣慰之色,探春更是喜形于色,唯有惜春天真烂漫地笑着,暗赞三哥真了不起。
正此时,贾政匆匆赶来,满面春风道:母亲,大喜啊!我贾家终于出了个文采斐然的子弟!说罢又将《江城子》吟诵一遍。原来贾淮早命李大在京城广为传诵此词,今日已是街知巷闻,贾政闻讯喜不自胜,急忙回府报喜。
贾母心中不悦,暗想若是宝玉所作该多好。蹙眉道:不过一首词罢了,竟连江南的如海都知道了,非要见淮哥儿。我们正商议让淮哥儿随玉儿同去江南,你意下如何?
贾政欣然道:妹丈乃探花出身,淮哥儿能得其指点,实乃幸事。王夫人手中帕子几乎揉碎,这庶子竟压过了宝玉,实在可恨!最终在贾政支持下,贾淮南行之事就此定下。
大乾弘武九年七月二十九,贾淮终登上去往扬州的船只。此番贾琏护送黛玉南下,实则另有要务,黛玉与贾淮皆心知肚明。
运河之上,快船破浪而行。舱内黛玉凭窗远眺,恨不能插翅飞回扬州。雪雁进舱禀道:姑娘,淮三爷来了。贾淮入内见黛玉临窗出神,劝道:林姐姐莫要久坐窗边,河风凛冽,当心着凉。
黛玉移步案前,命紫鹃雪雁退下,郑重问道:淮儿,你与姐姐说实话,救治爹爹你有几分把握?虽知贾淮不凡,但不得个准信,终究难安。
贾淮笑道:林姐姐放心,只要姑父尚有一口气在,小弟定能救回。黛玉闻言稍慰,但凡能救父亲,她都愿一试。
八月十三,扬州码头终于迎来了贾淮一行人的身影。
码头上,林府众人早已等候多时。管家林平快步迎向黛玉,激动道:姑娘可算到了,老奴林平给您请安。这位侍奉过两代家主的老仆眼眶泛红。
黛玉连忙搀扶:林伯快请起。父亲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老爷这几日精神不错,就盼着姑娘回来呢。林平抹着泪,这才注意到贾琏兄弟,忙行礼告罪。贾琏摆手示意无妨。
黛玉引见道:这是大舅舅家的琏二哥哥,那是二舅舅家的淮兄弟。众人重新见礼后,在盐丁护送下前往扬州城。
巡盐御史府内,贾琏兄弟被安置在客房,黛玉直奔书房。推门便见林如海含笑而立,只是面色苍白。黛玉扑进父亲怀里痛哭,林如海轻抚女儿后背:傻玉儿,见到爹爹该高兴才是。
想起自己时日无多,林如海心如刀绞。当年喜得爱女,后又添子却不幸夭折,夫人贾敏也随之离世。为保黛玉安全,他忍痛送女进京。如今虽身中奇毒,仍苦心为女儿筹划未来。
玉儿先去歇息,有话明日再说。林如海柔声道。
黛玉却示意屏退下人,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爹爹,女儿有要事相告......随即将贾淮的种种异常细细道来。
林如海听闻此事,眉头微蹙。贾淮能在荣国府韬光养晦多年,必是心思缜密之人。如今为黛玉甘愿暴露底细,足见二人情谊匪浅。但要说这少年能解连江南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前朝秘毒,他实在难以轻信。为安女儿之心,还是吩咐道:林平,去请淮哥儿过来。
不多时,贾淮随管家来到书房,恭敬行礼:侄儿给姑父请安。
林如海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坐下说话。贾淮谢过,在林黛玉身侧落座。
淮哥儿,林如海直截了当,听玉儿说你精通解毒之术?
贾淮谦逊道:侄儿不过偶得机缘。听姑父此言,莫非真是中毒?
黛玉闻言大惊,泪珠滚落。贾淮见状心疼,不顾林如海诧异目光,取出帕子为黛玉拭泪:姐姐莫忧,姑父的毒我能解。
黛玉这才惊觉失态,羞恼道:作死的淮儿!这般没规矩!
贾淮索性跪地直言:姑父明鉴,侄儿心慕林姐姐,愿求为妻,此生必珍之重之!黛玉羞得无地自容。
林如海面色微沉,贾淮已奉上药丸:请姑父先解毒,余事容后再议。
见少年如此坦荡,林如海服下药丸。片刻后 尽除,只觉浑身轻健,不由暗叹此子情深义重。
待他沐浴更衣归来,黛玉急切相询。得知父亲痊愈,她喜极而泣向贾淮道谢。
贾淮故作惶恐:姐姐这般客气,倒叫小弟惶恐。
黛玉破涕为笑,拧住他耳朵嗔道:贫嘴!看我不收拾你!
贾淮连连讨饶,书房内一时笑语盈然。林如海看着这对小儿女,眼中浮现欣慰之色。
林如海瞧着两个孩子情意绵绵,心中欢喜,暗想只要玉儿开心幸福,庶子又有何妨?有自己在,定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黛玉见父亲含笑望着自己,脸颊微红,松开贾淮的手,跑到林如海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娇嗔道:爹爹尽会取笑人!
林如海朗声一笑,随即正色道:今日之事切莫声张,否则对淮哥儿不利。这等奇药若传出去,连皇家都会动心。黛玉连连点头,神色凝重。
贾淮见林如海首先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中感动,恭敬道:侄儿明白。若非姑父病重,侄儿也不会贸然献药。
林如海见贾淮如此懂事,欣慰道:是我多虑了。淮哥儿在荣国府韬光养晦这些年,自有分寸,我就不多说了。
话锋一转,林如海笑问:淮哥儿方才说要娶你林姐姐,可是真心话?
黛玉羞得将脸埋进父亲怀里,却又竖起耳朵听着。林如海见状忍俊不禁。
贾淮立即跪地郑重道:姑父明鉴,侄儿字字肺腑,绝无虚言。恳请姑父成全侄儿一片真心!
林如海沉声道:起来说话。你可曾想过,老太太那关如何过得?实不相瞒,你姑母生前曾与老太太说笑,要将两个玉儿配成一对。虽未正式定亲,但老太太的心思众人皆知,否则也不会早早接玉儿进府。以你庶子身份,即便没有这桩旧话,老太太也不会答应嫡亲外孙女下嫁。
贾淮正色道:姑父,且不说宝玉整日厮混内帷难成大器,单说侄儿虽为庶子,却愿投军建功。待他日功成名就,再请姑父与家父商议婚事不迟。
黛玉闻言急得顾不得害羞,拉住贾淮衣袖道:万万不可!刀剑无眼,姐姐不求荣华富贵,只盼平安度日。
贾淮凝视黛玉,柔声道:林姐姐,这世道若无功名在身,如何护你周全?你放心,我自有保命之法,定会平安归来护你一世安稳。
黛玉泪光盈盈,轻唤:淮儿......
林如海满意地笑道:何须亲赴沙场?难道我林如海还护不住你们?只是你们年纪尚小,老太太又有此意,此事暂且从长计议。
贾淮坚定道:姑父,投军是侄儿早有的打算。庶子若不搏个前程,终难自立。再说迎春姐姐的婚事还捏在太太手里,侄儿也要为她争个出路。
林如海击掌赞道:好!淮哥儿有志气,将玉儿托付给你,为父放心了。
贾淮喜出望外:姑父这是答应了?
林如海微笑着应允:准了!
贾淮立即双膝跪地,恭敬叩首: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黛玉羞得满脸通红,轻啐道:呸!淮儿你越发不知羞了!爹爹明明说过几年再议的。贾淮只是憨笑不语,惹得黛玉气恼地别过脸去。贾淮随即取出三枚药丸,正色道:姑父,这是两枚强体丸和一枚百毒丸。百毒丸留给姑父防身,您在盐政要职上多有风险。强体丸请姑父与林姐姐服用,可祛百病、强健体魄。林姐姐先天不足之症,服此药便可痊愈。先前在荣国府未敢献出,是恐惹来麻烦。此番回江南,正好说是姑父寻得神医医治,也好掩人耳目。
林如海闻言欣喜若狂。黛玉自幼体弱,未吃饭先服药,一直是他心头大患。如今得此良药,怎能不喜出望外?好好好!玉儿快服下。林如海将强体丸递到黛玉唇边。
次日,林府设宴为贾琏、贾淮接风。贾琏见林如海气色红润,诧异道:姑父病体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
林如海笑道:多亏一位神医调理,如今已无大碍,正好也给玉儿调养。贾淮与黛玉相视一笑,低头不语。
贾琏暗自思忖:老太太交代的事怕是办不成了。也罢,不如在扬州好好游玩一番,也算不虚此行。
转眼黛玉回扬州已一月有余。贾琏急着回京,与林如海商议返程之事。林如海却说需再等些时日,待黛玉调养妥当。若贾琏实在着急,可先行返京,待黛玉痊愈后,他自会派人护送贾淮、黛玉进京。贾琏无奈,只得继续等待——若独自回京,贾母定不轻饶。
神京大明宫内,弘武帝正批阅奏章。戴权悄声禀报:陛下,北辽扶风城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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