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过谦了。戴权意味深长道,贾伯爷的爵位可是真刀 拼出来的。接过鸳鸯递来的荷包后,便告辞离去。
一旁王夫人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刺破绸缎。这个庶子不但活着回来,竟还获封贵爵,今后在府中的地位......想到此处,她只觉得胸口发闷。
贾赦心中艳羡不已,那可是拥有亲兵护卫的显贵爵位。他暗自思忖,若当初狠心让贾琏前往北辽,如今获封爵位的会不会是贾琏?若真如此,他便能将贾政赶出荣禧堂。可转念看到贾琏,又不免摇头叹息——若让贾琏上战场,只怕坟头早已青草萋萋。谁能想到贾淮这个平日畏畏缩缩的庶子,竟在战场上大放异彩,凭军功封爵,实在出人意料。
贾政既喜且愧。喜的是淮哥儿不仅活着,还建功封爵;愧的是当初未能护住这孩子,让他九岁便赴战场搏命,至今想起仍心如刀绞。
贾琏与王熙凤忧心忡忡。老太太本就偏疼二房,如今二房又添贵爵,荣国府的爵位恐生变数。夫妻相视苦笑,满心无奈。
贾淮未死且封爵的消息如风般传遍荣国府。
赵姨娘院中,小吉祥飞奔而入,欢叫道:姨娘!三爷封了一等忠勇伯!赵姨娘踉跄奔出,紧抓小吉祥手腕颤声问:我的淮哥儿...还活着?此刻她最关心的并非爵位,而是儿子生死,慈母之心令人动容。
千真万确!三爷立了战功封爵呢!
好...好...赵姨娘泪如雨下,连连点头。
黛玉院中,众姊妹正说笑间,忽见紫鹃慌张跑来。黛玉笑嗔:什么事这般着急?紫鹃喘着气道:姑娘,淮三爷有消息了!圣旨说他立战功封了忠勇伯,即将回京!
惜春最先跳起:三哥真要回来了?迎春合十念佛:谢天谢地,淮儿平安。探春泪眼婆娑——弟弟封了贵爵,往后她们母女总算能过得好些,却不知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宝钗垂首不语,黛玉星眸闪亮,急问紫鹃归期。紫鹃只说路途遥远,约需两三月。
正欢喜时,婆子来报:林姑娘,扬州来信说林老爷要回京了。黛玉先是一愣,继而喜极——刚闻贾淮喜讯,又得父亲归期,真是双喜临门。得知父亲七八月方到,虽有些失落,但想到三年未见终能团聚,便又展颜。
大乾十三年三月初六,神京官道上两百铁骑疾驰。城门守卒见尘烟起处,一少年将军顶紫金冠、着麒麟服,披猩红大氅飞驰而来。先行骑兵高喝:忠勇伯贾大人奉旨回京,速速让道!
城门校尉急令兵丁清道,百姓纷纷避让。贾淮一行快马加鞭穿过专道,扬起漫天飞尘,引得路人交头接耳。
宫门前早有内侍相迎。贾淮命周扬率亲兵在外候着,独自随引路太监前往大明宫。
养心殿内,贾淮伏地行礼:微臣贾淮,拜见陛下。弘武帝含笑抬手:爱卿平身。
贾淮起身淮视,只见殿宇巍峨,金顶葫芦下天妃执扇,两侧彩衣宫女肃立。弘武帝高坐龙椅,阶前鹤形香炉青烟袅袅,尽显皇家气象。看清天子面容,贾淮蓦然怔住——当年酒楼偶遇的贵客竟是当今天子。弘武帝见状笑道:阔别多年,莫非认不得朕了?
贾淮慌忙躬身:微臣岂敢。昔日不知陛下微服私访,多有失礼,万望恕罪。
弘武帝摆摆手:不知者无罪。朕倒没想到,当年一别后你竟去了北疆战场。荣国府当真荒唐,竟让九岁孩童从军!
贾淮涩然一笑:当年陛下命荣国府遣子从军。嫡子贵重,自然轮到我这庶子顶替。不过塞翁失马,如今反倒因祸得福。弘武帝闻言唏嘘。他之所以青睐贾淮,正是查知这少年每年散尽俸禄赈济贫民,小小年纪便有忧国之心。
此时梁九功入殿禀报:陛下,太上皇要见贾淮。弘武帝似早有所料,挥手道:去吧。
随梁九功前往太玄宫途中,这位大太监低声道:贾伯爷能封忠勇伯,全赖太上皇力排众议。这份恩典,您可要记在心上。贾淮立即会意:下官定当铭记太上皇栽培之恩。梁九功满意颔首,不再多言。
太玄宫内,贾淮恭敬叩首:臣贾淮,叩请太上皇圣安。
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平身。果然有几分贾代善的神韵。朕与你祖父名为君臣,实为挚友。他能有你这样的孙辈,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太上皇略作停顿,又道:你的事朕都知晓。小小年纪就能散财济民,这份赤诚实属难得。梁九功,赐他飞鱼服。
更衣完毕,贾淮再度谢恩。太上皇温声道:起来吧。至于家事...朕不便多言。但孝道大伦,总要顾全。
贾淮躬身答道:臣离京时已与祖母言明,这条性命就算报了养育之恩。往后只奉养母亲,再不与闻族中事务。
太上皇摇头失笑:稚子之言。你既姓贾,便永远带着荣国府的烙印。在外人眼中,终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道理,日后你自会明白。说罢挥手道:且退下吧。
出了太玄宫,贾淮在宫门前遇见等候多时的戴权,连忙上前:戴公公在此,可是陛下另有旨意?
戴权笑容满面地说道:“贾伯爷,圣上对您可是青睐有加,特意命老奴前来传旨。伯爷,朝廷向来不轻易为妾室封诰命,陛下念在您的孝心,特封令堂为五品宜人,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啊。”
贾淮听罢喜形于色,想到王夫人也不过是五品宜人,如今赵姨娘竟与她平起平坐,不知王夫人知晓后会作何感想。他心知这是弘武帝的笼络之意,当即朝大明宫方向深施一礼,对戴权郑重道:“请戴内相转告陛下,臣必当竭尽忠诚,为国效力。”戴权含笑点头,随即回宫复命。
太玄宫内,梁九功将皇城门前之事禀报太上皇。太上皇淡然一笑,未置可否。他本就打算逐步将兵权移交弘武帝,毕竟自己年事已高,不愿身后朝局动荡。若非如此,仅凭贾淮与弘武帝的旧交,即便封爵也绝无可能执掌京畿大营。他料定贾淮心领神会,方有皇城门那一幕。
神京城宁荣街尽头,马蹄声由远及近。
荣国府大门前,周瑞正与门房谈笑,忽闻马蹄声骤起,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少年将军头戴紫金冠,猩红大氅内衬飞鱼服,英姿勃发,气度非凡。
周瑞见多识广,认得飞鱼服的分量,赶忙上前恭敬道:“不知侯爷驾临荣国府有何贵干?”
亲兵统领周扬厉声呵斥:“瞎了眼的东西,连自家主子都不认得,该当何罪!”周瑞被这杀气吓得浑身一颤。
贾淮抬手制止周扬,冷笑道:“本爵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庶子,怎敢劳周大管事惦记?”周瑞这才认出是贾淮,心中骇然:不是说三爷封的是伯吗?这分明是侯爵规制!他慌忙跪地行礼:“奴才周瑞恭迎三爷回府!”随即命人打开正门,又差人入内通报。
贾淮冷声道:“我的亲兵自会安排住处,不劳府上费心。”说罢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周瑞,大步向内院走去。穿过中路院落,直奔赵姨娘住处。
刚进院门,一个小身影便扑进他怀中,带着哭腔道:“三爷可算平安回来了,小吉祥担心得紧!”
贾淮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小吉祥,你这戏演得也太假了!瞧你这圆润的模样,还说担心我?”
小吉祥扭捏道:“三爷,人家是真的担心嘛!可不知怎的,连喝水都长肉。”说着愁眉苦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贾淮拍拍她的脑袋,笑道:“胖些才好,看着喜庆。”淮顾四周问道:“我娘呢?”
小吉祥拉起他的手就跑:“姨娘在荣庆堂呢!”
听闻赵姨娘被王夫人叫去立规矩,贾淮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往日便罢,如今自己已封爵位,王夫人竟还敢如此放肆。他沉着脸随小吉祥快步向荣庆堂走去。
荣庆堂内笑语盈盈,贾母与邢夫人、王夫人正瞧着堂下的姑娘们同宝玉嬉闹。自贾淮受封爵位后,贾母便琢磨着如何缓和与他的关系,只是当年嫌隙太深,恐难挽回,这才想到善待赵姨娘,或许能慢慢暖化贾淮那颗疏远的心。因此,赵姨娘在贾母跟前也得了些脸面。
坐在末席的赵姨娘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在荣庆堂有个座位,但她心知肚明,这份体面是儿子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想到贾淮九岁便上阵杀敌,不知受了多少苦,身上留了多少伤,她心里便如针扎般疼。再看满堂锦衣玉食的众人,她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鸳鸯见小丫头在门口探头,出去问明缘由,急忙回禀贾母:老太太,前头传话,说淮三爷回府了。
贾母连声问:淮哥儿现在何处?鸳鸯答道:淮三爷一进府便回自己院子去了。
王夫人冷声道:这算什么规矩?回来不先拜见老太太,倒自顾自享乐去了,可见如今心气高了!贾淮封爵、赵姨娘得势,让王夫人如鲠在喉,此刻逮着机会便要给贾淮添堵。
赵姨娘心中惶恐,生怕贾淮得罪贾母,见贾母面色不悦,连忙跪下道:老太太息怒,婢妾回去定好好教训那个没孝心的孽障。
正惶恐间,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扶起,转头竟是日夜思念的儿子,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一把抱住贾淮哭道:我的儿,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想煞为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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