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车队离开了锦官城,行驶在官道上。与来时不同的是,马车里的姜璃彻底化身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河豚,坚决执行“三不政策”——不看、不理、不搭腔。
任凭敖承泽在外骑马并行,偶尔隔着车窗说些路途见闻,或是询问她是否需要在某处歇息,她都一律以后脑勺相对,用沉默表示最强烈的抗议。就连他让侍女送进来的、她平时最爱吃的江南点心,她也只是瞥一眼,然后高贵冷艳地推开。
(姜璃内心oS):“哼!洗脚水之仇,不共戴天!想用几块点心就收买我?没门!窗户也没有!”
敖承泽看着那纹丝不动的车帘,听着里面刻意放大的、表示“我很生气”的翻书声(虽然那书可能都拿倒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把她得罪狠了。
第一天,相安无事,气氛冷凝。
第二天,敖承泽开始了他的“求和”行动。
路过一个热闹的镇集时,车队停下休整。敖承泽亲自去集市上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油纸包。他敲了敲车窗,里面没反应。他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刚出炉的蟹壳黄烧饼,听说这家的芝麻特别香,馅料是梅干菜肉的,咸香适口……”
车帘猛地被掀开一条缝,一双眼睛警惕地往外瞅了瞅,目光落在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油纸包上,随即又“唰”地一下合拢,里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哼!”
但敖承泽注意到,那车帘合上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点点。
他不动声色地将烧饼放在车窗边的置物架上。
过了一会儿,他假装离开,实则躲在马车另一侧暗中观察。果然,车帘又被悄悄掀开一条缝,一只白皙的小手迅速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个油纸包捞了进去,然后立刻恢复原状。
(姜璃内心oS):“唔!真香!……不对!我是有骨气的!不能被他这点小恩小惠迷惑!……但是真的好好吃啊……”
听着车里传来细微的、满足的咀嚼声,敖承泽的嘴角微微勾起。
第三天,车队行经一片风景秀丽的湖畔。敖承泽再次敲窗:“外面湖光山色不错,有几只水鸟甚是稀奇,像是婆婆提过的‘蓝翅鸭’,不去看看?”
里面沉默。
敖承泽又道:“哦,对了,湖边好像长了不少水芹和野茭白,看着挺鲜嫩……”
话音未落,车帘“哗啦”一下被完全掀开,姜璃板着小脸跳下车,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径直朝着湖边那片水草丰茂的地方而去,嘴里还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我是去采药的!不是去看什么水鸟!”
敖承泽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笑意加深,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姜璃蹲在湖边,看似专心致志地辨认着水芹和茭白,实则耳朵一直竖着,留意着身后的动静。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没带装东西的篮子。正犹豫间,一个编得十分精巧的小竹篮递到了她手边。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见敖承泽不知何时也蹲在了她旁边,手里还拿着另一个篮子,已经开始帮她采摘那些鲜嫩的野菜了,动作居然还挺熟练。
“你……”姜璃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一把夺过篮子,闷头继续采,但紧绷的小脸似乎缓和了一丝丝。
(姜璃内心oS):“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第四天,是“糖衣炮弹”攻势。
各种各样的当地小吃、新奇玩具、甚至一本残破的、记载着偏方杂学的古籍,开始以各种“不经意”的方式出现在姜璃触手可及的地方。
姜璃从一开始的“坚决抵制”,到后来的“偷偷笑纳”,态度明显在软化。
第五天,傍晚宿在驿馆。敖承泽处理完公务,来到姜璃房外,听到里面传来她哼着小调摆弄那些小玩意儿的声音。他笑了笑,没有进去打扰。
直到第六天,车队即将进入下一个州府,敖承泽拿着一包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糖炒栗子,再次敲响了车窗。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放在架子上,而是直接递向车窗。
车帘安静了片刻,然后,一只小手慢慢伸了出来,有些犹豫地,接过了那包栗子。
紧接着,车帘被掀开,姜璃鼓着腮帮子,脸上还带着点残余的“我很生气”的表情,但眼神已经没那么锋利了。她瞪了敖承泽一眼,恶声恶气地说:
“别以为这样就算了!我脚底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得劲呢!”
敖承泽从善如流地点头:“是是是,郡主的委屈,臣铭记在心。”
姜璃剥开一颗栗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看在你这一路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暂时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她“砰”地一下又把车帘放下了,但敖承泽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的不再是气愤的翻书声,而是清脆的、剥栗子和满足的咀嚼声。
(敖承泽内心oS):“总算……是哄回来一点了。”
(姜璃内心oS):“嗯!这栗子真甜!算了,本郡主心胸宽广,不跟他一般见识!下次他再敢……哼!”
返程的路,就在敖承泽坚持不懈的、全方位的“求和”攻势,以及姜璃半推半就、口是心非的“原谅”中,气氛逐渐回暖。虽然姜璃嘴上还不肯完全服软,依旧时不时甩个小白眼,但那弥漫在两人之间许久的低气压,总算是一扫而空了。
车队行至一处名为“翠微镇”的地方,此地依山傍水,以温泉和一种会发光的萤石闻名。时近傍晚,霞光映照下的山镇显得格外宁静秀美。车队按计划本应继续前行至下一处大驿馆歇息,但姜璃扒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星星点点的萤石灯光(有些店铺将萤石置于灯笼中,夜晚便发出柔和的光芒),以及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硫磺气息(温泉),眼睛瞬间就挪不开了。
“停车!快停车!”姜璃猛地敲着车厢壁。
车队停下,敖承泽驱马过来,询问道:“郡主,有何事?”
姜璃指着窗外那如梦似幻的山镇夜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兴奋:“大哥!你看这儿多好玩!有温泉!还有会发光的石头!我们在这儿玩几天再走吧!”
敖承泽眉头微蹙,看了看天色和行程计划,摇头拒绝:“不可。行程已定,此地驿馆狭小,不便安置。我们必须按计划赶到前方的落霞驿。”
姜璃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之前在锦官城被“镇压”的憋屈,加上这几日虽然关系缓和但并未完全消散的“旧怨”,此刻一起涌上心头。
她双手往胸前一抱,下巴一扬,拿出了十足的刁蛮郡主架势,开始翻旧账:
“不行?凭什么不行?我还没原谅你呢!”她刻意加重了“原谅”两个字,“在锦官城你又是绑我又是挠我脚心的账我可都记着呢!现在我想玩几天你都不让?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
敖承泽耐着性子解释:“璃儿,行程关乎……”
“我不管!”姜璃打断他,使出了杀手锏,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传入敖承泽耳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非要回去也行,那我就把你挠我痒痒、关我,还有咱俩结拜的事情,全都捅出去! 让全泱都的人都评评理!看看瑞王世子是怎么‘照顾’自己表姑的!”
这话一出,敖承泽的脸色瞬间变了。前面两件事还好说,顶多是管教严格(虽然手段有点……),可“结拜”之事,一旦传扬出去,于礼法、于皇室颜面都是极大的冲击!
他看着姜璃那副“我豁出去了”的表情,知道她是真干得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怒火,声音低沉:“姜璃!你莫要胡闹!”
“我胡闹?”姜璃冷笑一声,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主动转过身,将双手背在身后,做出一个束手就擒的姿态,语气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
“行啊!你不是会绑吗?要不你现在就给我绑上,强行带回去!”
她梗着脖子,眼神挑衅地看着他:
“反正我说啥都不走了! 你上次那招也不管用!只要挠不死我,我回去一定在泱都最热闹的大街上嚷嚷! 说到做到!”
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主动求绑、不怕“酷刑”的滚刀肉模样,彻底把敖承泽将住了。
(敖承泽内心oS):“!!!她这是吃定我不敢把结拜的事闹大!”
强行带走?她肯定一路闹腾,万一真让她找到机会嚷嚷出来……
看她这架势,怕是真能忍着痒回去大肆宣扬!到时候更没法收场!
敖承泽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甚至主动把脖子往铡刀下送的“二妹”,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他纵横朝堂、经略北境都没觉得这么棘手过!
两人在暮色中对峙着,一个眼神决绝,寸步不让;一个面色铁青,进退两难。周围的侍卫和侍女们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最终,敖承泽闭了闭眼,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只准停留两日。”
姜璃眼睛瞬间亮了,如同偷吃到鸡的小狐狸,立刻把手放了下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变脸比翻书还快:“成交!大哥你最好了!”
她欢天喜地地跳下马车,指着不远处一家挂着萤石灯笼的客栈:“我要住那家!看着就亮堂!”
敖承泽看着她瞬间阴转晴、蹦蹦跳跳往前冲的背影,揉了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认命地挥了挥手,示意车队转向,跟上那位掌握了“核武器”般把柄的郡主殿下。
(敖承泽内心oS):“这哪里是表姑……这分明是祖宗……”
在翠微镇玩得不亦乐乎的姜璃,终究还是被敖承泽“押”上了返程的马车。只是,在离开前,她趁着敖承泽不注意,偷偷采购(或者说,用各种方式搜集)了一批当地特有的、带着微弱毒性的药材和矿物,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了自己的行李深处。
(姜璃内心oS):“这些可是好东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能配出比痒痒粉更有趣的玩意儿!比如让人打嗝不停的‘嗝嗝散’,或者暂时改变声音的‘变声丸’……”
然而,她的“小动作”没能瞒过敖承泽手下那些经验老到的侍卫。车队启程没多久,一份关于郡主偷偷携带大量不明药物的密报就送到了敖承泽手中。
敖承泽打开那个被侍卫悄悄取来的包袱,看着里面五花八门、有些连他都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知并非善类的瓶瓶罐罐和油纸包,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拿着包袱,直接来到了姜璃的马车前,掀开车帘,将东西往她面前一放。
“解释。”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姜璃先是一惊,随即看清是自己藏的“宝贝”,立刻理直气壮起来:“凭什么不能带?这都是我买的!回去做研究用的!”
“研究?”敖承泽气笑了,拿起一个标着“断肠草精华”的小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管这叫研究?这一小撮就能毒翻整个皇宫!姜璃,你想让大泱绝户吗?!”
“哎呀!”姜璃一把抢过瓷瓶,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我肯定不会拿去下药的呀!我就是好奇它的药性!再说了,”她眼珠子一转,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试图蒙混过关,“就算要下药,那也是给你下! 谁让你老是管着我!让我带嘛,好不好?”
她扯着敖承泽的袖子,开始软磨硬泡。
敖承泽被她这番“大逆不道”又混不吝的言论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坚决摇头:“不行!这些东西太危险,必须处理掉!”
眼看撒娇耍赖无效,姜璃把心一横,再次祭出了终极法宝。她凑近敖承泽,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
“这样!你让我带,咱俩结拜的事情,我保证烂死在肚子里!以后绝对不拿这个威胁你了! 说到做到!”
敖承泽动作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说的?以后绝不再提?”
姜璃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我说的! 苍天可鉴!”
敖承泽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权衡这“交易”的利弊。最终,对“结拜”秘密可能泄露的担忧,压倒了对这些毒药潜在风险的忌惮(或许他也觉得,在自己眼皮底下,她也翻不出太大浪花)。他叹了口气,带着警告意味地指了指她:“……小心着用。若惹出祸端。”
“知道啦知道啦!”姜璃立刻眉开眼笑,一把将包袱抢回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他反悔。
就在她得意洋洋,准备好好清点一下自己的“战利品”时,马车一个小颠簸,她怀里一个没塞紧的、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纸包滑了出来。恰在此时,敖承泽因有侍卫禀报前方路况,转身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几乎是同时,一名负责送膳食的小宫女端着点心盘子,低头走了进来。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姜璃见毒药包滑出,心里一急,下意识地就想弯腰去捡,结果动作太猛,鼻子撞到了小宫女递过来的点心盘子边缘——
“阿——嚏!!!”
一个结结实实、毫无防备的大喷嚏!
好巧不巧,这个喷嚏的气流,不偏不倚,正好吹在了那个散开的、装着白色毒粉的小纸包上!
“噗——”
一阵白色的烟尘扬起,精准地笼罩了姜璃的口鼻区域!她甚至因为惊吓,还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姜璃僵在原地,保持着打喷嚏的姿势,眼睛瞪得溜圆,脸上、鼻子上沾满了白色的粉末。
小宫女吓得手一抖,点心盘子“哐当”掉在车里。
刚刚踏出一只脚的敖承泽猛地回头,看到的就是姜璃“满脸毒药”的景象!他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
“郡主!!!”小宫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郡主自杀啦!!!哦不是!!!郡主把自己毒翻啦!!!”
敖承泽一个箭步冲回车内,也顾不得什么粉末有毒没毒了,一把抓住姜璃的肩膀,声音都变了调:“姜璃!你怎么样?!吐出来!快吐出来!”
姜璃被他晃得回过神来,感受着脸上黏腻的粉末和鼻腔里怪异的气味,再联想到这粉末的“毒药”标签,小脸瞬间惨白,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呜呜……”
“快!快请郎中!!!”敖承泽对着车外嘶吼,手忙脚乱地试图帮她擦掉脸上的粉末,心乱如麻。
车队立刻停下,随行的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敖承泽紧张地守在车外,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
郎中钻进马车,仔细检查了姜璃的状况,又拿起残留的粉末闻了闻,甚至蘸了一点尝了尝(郎中也挺拼)……
片刻后,郎中钻出马车,面色古怪地对着焦急万分的敖承泽拱了拱手,欲言又止。
“郡主如何?!”敖承泽急问。
郎中斟酌着用语,低声道:“回世子爷……郡主所中之毒……呃……毒性不强。”
敖承泽一愣:“不强?”
郎中点点头,表情更加微妙:“据老夫判断,此物……最多……让人拉几天肚子。”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马车,声音压得更低,“而且……郡主脉象平稳,气息充足,面色红润(除了吓的),依老夫看……她这……多半是在装。”
敖承泽:“…………”
他脸上的担忧和焦急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转化为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荒谬和怒极反笑的复杂表情。
他挥手让郎中和周围的人都退下,深吸一口气,重新钻进了马车。
只见姜璃正“虚弱”地靠在软枕上,小手捂着胸口,气若游丝,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开始了她的表演:
“大哥……我……我恐怕命不久矣了……临死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开始絮絮叨叨,从怀念殷州的海风,到遗憾没吃够泱都的烤羊腿,再到担心澄园的药圃没人照料……主题思想明确,核心诉求清晰——就是要这要那,外加试图再敲诈点“临终”特权。
敖承泽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她表演,直到她说到“希望大哥以后每年都记得给我烧点最新出的点心”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弯下腰,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危险地低语:
“姜璃,你要是再装……我可就挠你痒痒了。”
这句话如同解除魔法的咒语。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姜璃,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软枕上弹坐起来,动作利落得哪有半点中毒的样子!她脸上那点装出来的苍白和虚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抓包后的讪笑和一丝狡黠:
“哎!我好啦!嘿嘿!”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嬉皮笑脸地说,“你看,我就说这毒不厉害吧!拉两天肚子就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敖承泽看着她这变脸速度,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敖承泽内心oS):“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跟这个活祖宗结拜???”
(姜璃内心oS):“好险!差点玩脱了!
而那一包袱“毒药”,最终还是被敖承泽以“代为保管”的名义,强行没收了。只留给姜璃一个空荡荡的包袱皮,和一段“惊心动魄”的自我投毒未遂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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