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险奇”的见解之后，我在沐雪清面前的言行变得更加谨慎，恨不得每个字都在脑子里过三遍才敢说出口。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我深刻反省，差点就因为一句嘴瓢把小命玩没了！
沐雪清似乎也并未深究那件事，依旧按部就班地教授剑法。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讲解时，偶尔会多提一两句关于“实战应变”或“不同情境下的选择”之类的内容，虽然依旧是从正道角度出发，却让我感觉……好像比以前更实用了一点？
错觉！一定是错觉！ 我赶紧甩掉这个危险的念头，她是仙门标杆，教的肯定是堂堂正正的王道剑法！我那种歪门邪道的思想要不得！
然而，今天的课程，却无关技巧，也无关思想，而是指向了一个最基础，也最折磨人的层面——耐力。
沐雪清演示完“云起微澜”几个关键变化后，收剑而立，目光平静地看向我，说出了让我眼前一黑的话：
“此式变化，你已初窥门径，然形似而神未至，盖因练习不足，未能形成本能。”她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今日，你便在此，将‘云起微澜’一式，反复练习千遍。”
……千……千遍？！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遍就那么别扭，还要练一千遍？！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沐师姐！您是不是对‘练习不足’有什么误解？ 我内心哀嚎，我这都快练得走火入魔了！还要加量？
“需心神专注，每一遍皆需尽力贴合要领，不可敷衍。”沐雪清补充道，断绝了我偷工减料的念想，“我会在此看着。”
…… 我看着她那清冷无波的眼神，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得，加班吧！还是强制性的！
一千遍…… 我估算了一下，就算不吃不喝不休息，也得练到天黑！这简直是对身心的双重摧残！
算了，练就练！ 我把心一横，就当是……极限耐力训练了！对我们魔族来说，耐力应该不是问题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空气中的猪粪味），握紧手中的青钢长剑（今天终于用上真家伙了，虽然是最低级的），开始了这场漫长的“酷刑”。
第一遍，第二遍，第十遍……我还勉强能保持专注，努力回忆要领，调整姿势。
第五十遍，第一百遍……肌肉开始酸痛，手腕发僵，动作开始变形。体内的魔气因为长时间被约束在这种“轻柔”的框架内，变得愈发躁动不安，像困兽一样冲击着我的经脉。
坚持！ 我咬着牙，才一百遍！十分之一都没到！
第二百遍，第三百遍……意识开始模糊，汗水（如果魔有汗的话）早已浸透了我的衣衫（幻想的），顺着额头（如果魔有额头）往下淌。我感觉自己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什么“轻灵之意”，什么“圆转如意”，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只剩下麻木的坚持。
沐雪清始终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尊玉雕，目光清冷地注视着我，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任何催促。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第四百遍……五百遍…… 我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每一次挥剑都像是酷刑。魔气的躁动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好几次我都差点控制不住力道，把剑甩出去。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我内心在呐喊，放弃吧！跟她说你做不到！
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倔强地反驳：不行！不能放弃！魔族的脸面不能丢！虽然没人知道我是魔族……但也不能给魔族丢脸！
六百遍……七百遍……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但我惊讶地发现，在极度的疲惫和麻木中，我的身体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惯性？
那些原本需要刻意去控制的细节，比如手腕的角度，脚步的移动，发力的轻重，在千百次的重复下，竟然开始自动化了！虽然离“完美”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磕磕绊绊，顺畅了许多！
八百遍……九百遍…… 我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身体虽然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异常集中（或许是麻木？）。我不再去思考要领，只是纯粹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动作。剑光划过空气，带起细微的风声，周而复始。
沐雪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平静无波，到中途的略带审视，再到后来，似乎……微微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变化？
当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完成第一千遍收剑式时，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直接瘫软在地，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肺部火辣辣的疼（如果魔有肺的话），眼前阵阵发黑。
完……完成了…… 我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灵魂都快出窍了。
寂静。
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和我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波澜？
“心志尚可。”
……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沐雪清。
她依旧站在那里，白衣胜雪，清冷如初。但那双看向我的眸子里，之前那种看待“愚钝弟子”的无奈和审视，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赞赏？
她……她夸我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沐雪清！冰山美人！居然开口夸人了？！虽然只是“尚可”两个字！
这对她而言，恐怕已经是最高级别的表扬了吧？！ 我内心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有激动，有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太不容易了！ 我差点热泪盈眶（如果魔有泪的话），这一千遍没白练啊！
我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虽然浑身酸痛，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激动”和“感激”的表情：“谢……谢师姐夸奖！弟子……弟子定当更加努力！”
沐雪清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白衣飘飞，如同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这才重新瘫坐在地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被沐雪清夸奖了…… 我摸着胸口，感觉有点不真实。这算不算……打入敌人内部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不对！影煞！你清醒一点！ 我立刻警醒，她是仙门大佬！是敌人！她的夸奖是毒药！是为了让你更卖命！不能上当！
可是…… 那个小小的、带着点喜悦的念头，还是顽固地冒了出来。被强者认可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呸呸呸！ 我用力摇头，错觉！都是错觉！是累出来的幻觉！
仙门卧底影煞，凭借魔族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死要面子），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耐力考验。
其“坚韧”的表现，意外获得了“导师”极其吝啬的认可。
这对他的卧底生涯是利是弊，尚未可知。
但此刻，瘫倒在地的他，心中却泛起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涟漪。
这班，加得……好像值回点票价了？（不，还是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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