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窗纸透出灰白。杜守拙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块干粮,掰成小块放进布袋。他的动作很慢,但不停。刀靠在墙角,刀柄朝外,随时能抓到。
门被推开。郑玉寒走进来,肩上扛着一个大布包。他把包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杜守拙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郑玉寒解开布扣,拿出几包炒米、两块腊肉、一串风干的鱼。他一样样摆好,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是盐巴。他把所有东西分类装进三个干粮袋,用麻绳扎紧。
“路上吃的,多带些总没错。”他说。
杜守拙点点头,继续往袋子里装干粮。他的左手腕露出一截刺青,是“守”字。风吹动窗纸,那道疤在光线下微微发亮。
郑玉寒蹲下身,检查杜守拙的行囊。他抽出一条绑腿,发现接缝处有磨损,便从自己包袱里拿了一条新的递过去。杜守拙接过,换上,没说话。
“你还是这样。”郑玉寒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
杜守拙低头系绳结,手指用力,绳子绷直。
“南洋那次,你也这样。”郑玉寒靠着墙坐下,“台风来了,船翻了半边,你说你得把药送进去。三天三夜,你抱着断桅杆漂在海上,不吃不喝,就为了把那几包药送到疫村。”
杜守拙的手停了一下。
“我记得。”他说。
“那年你在船上咳血,我还以为你要死。”郑玉寒看着他,“可你睁开眼第一句话是问药有没有丢。”
杜守拙把最后一个干粮袋放进行囊,拉紧口。
“药不能丢。”他说。
“我知道。”郑玉寒声音低了些,“那时候我们追的是黑风帮的海外据点。他们在南洋卖假药,害死几十个村子的人。我们一路杀进去,你刀都砍卷了。”
杜守拙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刀。刀鞘上有几道新划痕。
“那一战后,我想走。”郑玉寒望着门外,“我在那边认识了个大夫,他说我可以留在岛上开武馆,教孩子防身。我不用再杀人,也不用再躲官府。”
杜守拙第一次正眼看他的脸。
“你没走。”
“我没走。”郑玉寒点头,“因为我知道,你还在查屠村的事。你一个人走这条路,太难。江湖的人,走不出江湖。但我更知道,如果你倒下,没人替你收刀。”
屋子里安静下来。风吹动桌上的空油纸,轻轻翻了一下。
杜守拙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起水囊。他拧开盖子闻了闻,倒掉剩水,重新灌满。然后他把水囊放进行囊侧袋,压了压,确认不会晃动。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人离开。”郑玉寒说,“有的死了,有的藏了,有的干脆改名换姓去种地。可我还是回来了。每次你有事,我都回来。”
杜守拙背过身,整理马鞍上的皮带。
“你不该每次都来。”他说。
“我若不来,谁替你挡背后那一刀?”郑玉寒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你信别人,不如信我。我知道你不想连累人,可有些路,不是非得一个人走。”
杜守拙停下动作。
“清漪现在能活下来,是因为你当年没放弃。”郑玉寒说,“你把她从火场背出来,你记得吗?那时你才八岁。你把她推进地窖,自己却被砍了一刀。你忘了,我没忘。”
杜守拙的手慢慢握紧皮带。
“我不是为了听这些话才等你。”他说。
“我知道。”郑玉寒拍了下他肩膀,“所以我也没说那些虚的。我就一句话——这次我去,不只是陪你打这一仗。”
杜守拙转头看他。
“有些事,只有我能查。”郑玉寒压低声音,“刘撼山背后的人,不止一个。他们早就在布局。我在北坡探路的人昨夜传信,老君观后山有暗道,通向一处废弃矿井。那里不是聚众的地方,是转运点。他们在运东西,不是人。”
杜守拙眼神变了。
“什么?”
“我不知道。”郑玉寒摇头,“但我知道,你进观是为杀人,我是为查路。你斩的是恶,我断的是根。”
杜守拙盯着他很久。
“信你。”他说。
两人不再说话。郑玉寒把自己的行囊也背上,检查剑鞘是否牢固。他把最后一包药塞进杜守拙的药囊,顺手把对方衣领往下扯了扯,让刀柄更容易抽出。
“走吧。”他说,“天亮前赶到十里亭,和探路人会合。”
杜守拙拿起刀,插进腰带。他最后看了一遍屋子。桌上的地图已被烧毁,只剩下一点灰烬在角落。他转身出门。
外面晨光微亮,马站在院中,缰绳垂地。郑玉寒牵起自己的马,与杜守拙并排站着。
“你还记得南洋那个村子吗?”郑玉寒忽然问。
“记得。”
“村里有个孩子,送你一双草鞋。”他说,“你说你穿不下,可你一直带着。后来船沉了,你还把它绑在胸口。”
杜守拙右手伸进怀里,摸到一块硬布角。
“我没扔。”他说。
郑玉寒笑了下,翻身上马。
两人策马出巷。街道无人,只有一只狗趴在门槛上抬头看。马蹄声轻,踏在石板上,一下一下。
走出三里,天已全亮。远处山影浮现,青城山脉轮廓清晰。他们中途不停,直奔北坡十里亭。
亭子建在坡顶,四根石柱撑着瓦顶。一个灰衣人躲在柱后,看到他们,敲了三下窗框。
杜守拙勒马。
那人走出来,缺了左手小指。他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岗哨未动,暗道有人进出,每两个时辰一次。”**
郑玉寒接过纸条看完,撕碎扔进风里。
“按计划。”他说。
杜守拙点头,调转马头,望向老君观方向。山高林密,雾气未散。
郑玉寒忽然开口:“如果我今晚没回来……”
杜守拙扭头。
“你就当没见过我。”郑玉寒看着他,“也不要查。你能做的,是守住你想守的人。其他的,交给我。”
杜守拙沉默片刻。
“你什么时候,学会留遗言了?”他说。
郑玉寒笑了笑,没答。
两人再次出发。马蹄声渐远。山风穿过亭子,吹起地上一片碎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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