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夫的事很快过去了,归朴堂的日子如流水般无声无息。
一日下午,我正在房中小憩,醒来前突然有种魂魄离体的感觉,感觉自己灵魂好像膨胀了,确切的说像是漂浮在自己的肉体外围,但是又被肉体吸引的这种感觉,只是那么一瞬间,可是好真实,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吧感觉,好神奇,于是带着疑惑就去跟师父分享,师傅,这是什么状态呢?这么玄乎?
(云隐师傅刚刚也在休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执起茶壶,将一个空杯斟满清水,推到陈远面前。)
云隐师父: 陈远,你看,此为何物?
陈远: (不假思索)一杯水。
(师傅不言,将水泼于茶盘,复又执壶,注入橙黄透亮的茶汤。)
云隐师父: 此刻,此又为何物?
陈远: 一杯茶。
(师傅再次将茶汤倾泻而去,只留空杯在手,示于陈远。)
云隐师父: 那么,现在,此为何物?
陈远: (略一迟疑)一个杯子。
师父;可有了悟?
我;我愈加茫然……
(听闻此答,师父眼中骤然迸发出一道了然的光芒,脸上浮现出深邃而欣慰的笑容。他未言对错,只是将这空杯轻轻放回案几。)
云隐师父: (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你方才所感,魂魄离体,膨胀于外,刹那真实。此境,并非幻觉,乃是你的“神”——亦即那个能知能觉的本体,于片刻间,短暂地挣脱了“形骸”(杯子)的束缚与认同,体验到了自身更广阔的存在状态。师傅解释,
我沉思片刻
突然想起金刚经有云,
过去心不可得,
现在心不可得,
未来心不可得,是佛祖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呢,过去,未来我可以理解,因为过去了,或者抓不住,为何人都说要活在当下?
为何连“现在心也不可得”?师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缓缓往杯中倒入一杯茶,
陈远,你看你答“一杯水”时,水在杯中,此是“现在”。
你答“一杯茶”时,茶在杯中,此亦是“现在”。
你答“一个杯子”时,杯在眼前,此还是“现在”。我恍然大悟,原来一切如流水,如如不动只有杯子,对吧师父?
师父大悦,继续跟我讲解,杯中之物刹那变迁,无有驻留。 你所能捕捉到的任何一个“现在”,当其被认知、被言说的那一刻,便已成为了“过去”。心念的流动,比杯中之物的转换更为迅疾,念念相续,无有实体可得。
佛祖此言,非是让你消极,而是让你“勘破”!
勘破那被我们执为实有的“水”、“茶”、“杯”,乃至“我”,都只是因缘暂聚的假相,瞬息万流,无从把捉。你若执着于任何一个状态(包括你刚才那奇妙的“离体”之感),便是认定了“杯中之水”为永恒,徒生烦恼。
真正的“活在当下”,并非抓住每一个飞逝的瞬间,而是——
(师傅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只空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彻见那能容“水”、能纳“茶”、历经变化而本身如如不动的“杯子”的本性。是安住于那个能经历万物、却不为万物所染的“能知之心”。
你那一瞬间的体验,正是这“杯子”(自性本体)向你显露的惊鸿一瞥。它让你亲自验证,你并非只是那杯中之水(肉体与思维),你是那能容万境的“杯子”本身。
(师傅笑容愈发深邃)
陈远,你答出了“一个杯子”,此念一转,便是悟道的开端。保持这个觉知,于一切境中,识得那不变的“空杯”,便是真正的“歇妄归真”,真正的活在当下。
原来我们的心就是那个承载一切的杯子,如各种情绪涌来我们要看见他们如云彩般自由翩然,给患者理疗我们要把自己想象成管道,才能保护自己也有益患者,管道心理同时也是我们链接宇宙能量的心态,如大海冲刷而不随波逐流惊涛骇浪而如如不动,是吧师父?
(云隐师傅听闻此言,双眸骤然一亮,如星辉落入深潭。他并未立即称许,而是提起茶壶,将那空杯再次徐徐注满。清水盈杯,映着堂内微光,清澈见底。)
云隐师父: (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赞许)善哉!陈远,你这一悟,如暗室灯明,从此脚下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杯子,管道,大海……你说得半分不差!
(他以指轻叩杯壁,发出清越之音。)
以此“空杯”之心应世,便是《金刚经》所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情绪如云,来了,映在杯水中,清清楚楚(看见它),但云只是客,不染杯体分毫,去了也不留痕迹。不拒不迎,方得自在。
(师傅又将壶中水缓缓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清亮的水流。)
以此“管道”之心行医,便是《道德经》中“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你不再是那个背负一切的“拯救者”,而是宇宙慈悲与 healing energy (治疗能量)流通的洁净通道。能量经由你,无害地、纯净地流向需要的人。你不占有它,不执着它,故能量不会在你这里淤塞成毒,反能润泽你我。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已与大海融为一体。)
而以此“大海”之心立命,便是与道合真。 惊涛骇浪(外境风波),不过是海面的起伏;乌云雷电(内在情绪),不过是天空的变幻。大海的深处,永远是宁静、广阔、不动不摇的。你识得了自己就是这片大海,便再不会被小小的浪花(得失、毁誉)所迷惑、所动摇。
杯子不空,如何容物?管道不通,如何利济?大海不动,如何涵纳百川?
陈远,你今日将经典与实修融会贯通,悟得此“三轮体空”的妙用——做事时,不执着于“我”(能做的医生),不挂碍于“人”(被理疗的患者),不纠缠于“法”(所用的技艺与结果)。这便是真正的“归朴”,回归那颗能生万法、却如如不动的本心。
(师傅举起那杯清水,对着光,脸上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
守住这份觉知,行住坐卧,不离这个。你便是那行走的“空杯”,流动的“管道”,如如的“大海”了。
我了然,接着问;师父金刚经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句话我还是懵懵懂懂,可否帮我拆解细细说来
(云隐师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小子,总是这么观察入微,这是好事,接着他并未直接解释,而是从容地提起茶壶,将陈远面前那只空杯再次徐徐注满。清水盈杯,清澈见底,映着堂内微光。)
云隐师父: 陈远,你且看这杯中水。
(他并不待陈远回答,便用竹夹取一小撮绿茶投入杯中。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沉浮起舞,将清水渐渐染成淡雅的黄绿色。)
师父: 方才,你见它是“一杯水”。此刻,你见它是“一杯茶”。你的心,是否随着这杯中景象的改变而改变了?是否执着于“水”的相,或“茶”的相?
(我凝视茶杯,若有所思。)
师父: “应无所住”,便是要你心如这杯。 杯不执着于自己是“空杯”,亦不执着于承载的是“清水”还是“香茗”。它只是如其本然地“容受”。物来则现,物去则空,杯体本身,如如不动,清澈通透。
(师傅轻轻摇晃茶杯,茶汤微澜,但杯身稳固。)
师父: 世间万事万物——无论是赞誉诋毁、得失荣辱,还是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如同这投入杯中的茶叶,是外来的“缘”,是变幻的“相”。你的心若执着于任何一个“相”(比如,执着于自己是“名医”,或执着于某个治疗必须成功),便如同杯水死死抓住茶叶不放,水便失去了清澈,变成了滞涩的茶汤,再也映照不出万物的真实面貌。
(他将杯中茶汤缓缓倾泻于茶盘之中,茶水洇开,只留几片湿润的茶叶贴在杯底。他再次注入清水,水流冲过茶叶,杯壁复归洁净,清水依然澄澈。)
师父: “而生其心”,妙用便在此处! 并非让你心如死灰,万念俱寂。恰恰相反,是让你在“不执着于任何现象”(无所住)的基础上,生出最活泼、最灵敏、最恰当的“妙用之心”。
· 需要诊断时,你的心便是“诊断之心”,清晰明了;
· 需要施治时,你的心便是“疗愈之心”,全神贯注;
· 需要安慰时,你的心便是“慈悲之心”,温润柔和。
事情过去,此心便休,不留痕迹。如同这杯,倾去茶汤,注入清水,它又恢复了能容万物的清净与潜能。
师父: (语气深沉而恳切)所以,陈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让你:
· 于相而离相:经历一切,却不被任何事物粘着、束缚。看破杯中茶叶(万相)的虚幻变迁。
· 用心如镜:物来则照,物去则空,心镜本身永远明亮,不生尘垢。
· 生机盎然:正因为心无所滞,才能随缘应物,生出无穷的智慧与妙用,利益众生。
修行不是让你变成木头,而是让你成为活水。心如流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流过山河大地,却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便是“无所住”的大自在,也是“生其心”的大机大用。
(师傅将那只重新注满清水的杯子轻轻推向陈远。)
师父: 守住这颗“空杯”之心,用它去经历,去感受,去创造。这便是真正的“归朴”,回归那颗能生万法、却如如不动的本心。
听完师父的教诲,我的心好像又进来了一点光,把我的某些死角照的更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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