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在梁山上空呼啸，却吹不散忠义堂内凝重而炽热的气氛。大聚义的盛况与“天降石碣”的神异犹在眼前，但现实的危机已如冰冷的刀锋，抵在了每个决策者的心头——粮仓的存粮，在连续征战、吸纳流民、又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后，已降至警戒线之下。账册上日益减少的数字，比任何敌人的刀枪都更让人感到压迫。
陈霄（朱贵）端坐于忠义堂主位，身前的长案上摊开着蒋敬呈报的度支文书。他目光沉静，仿佛那触目惊心的数字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太多波澜。堂下，梁山军政联席会议的核心成员济济一堂，林冲、鲁智深、吴用、宋江、裴宣、阮小二、花荣、呼延灼、蒋敬等新旧头领分列左右，人人面色肃然。
“诸位兄弟，”陈霄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石碣昭示天命，聚义定下名分。然，天命需人力承载，名分需实力支撑。眼下，我军民日渐增多，去罗致粮草已非长久之计，更与我等‘替天行道’、‘不害百姓’之誓愿相悖。这粮食问题，便是我梁山立足之后，首当其冲的要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将那份度支文书轻轻合上，语气转为坚定：“固守传统春麦秋稻，看天吃饭，产出有限，难抵天灾兵祸，更难以支撑我等宏图伟业。故此，我有一策，欲引入海外高产作物，以其耐贫瘠、产量数倍乃至十数倍于稻麦之特性，为我梁山，乃至天下苍生，开创一条活路！”
“海外作物？”坐在中段的李忠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堂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他见众人目光看来，索性站起身，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混迹市井练就的精明与务实，“哥哥，非是俺老李不信你，只是这海外之物，漂洋过海而来，形貌如何？滋味怎样？咱这山东的水土，它能服吗？兄弟们都是苦出身，深知农事艰难，万一……万一辛劳一季，颗粒无收，岂不白白浪费了人力物力，耽误了大事？依俺看，眼下春荒将至，不如……不如让俺带些兄弟，去那富庶州县，‘借’些粮草回来，更能解燃眉之急。”他话语里仍带着旧日山寨的习气，虽用了“借”字，但意思不言自明。
他这话，显然代表了一部分原桃花山、二龙山乃至梁山旧部中，思维尚未完全转变的头领的想法。一时间，堂内响起些许窃窃私语，显然抱有类似疑虑者不在少数。
“李忠兄弟此言差矣！”林冲眉头一皱，霍然起身。他如今是龙骧军团都指挥使，统辖梁山最精锐的马步军，威望日重。他声音沉毅，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等既立‘忠义堂’，行‘替天行道’之事，便当与旧日行径彻底割裂！扰民害民，与那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何异？兄长高瞻远瞩，既提出此策，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有所依仗。我等当竭尽全力支持，共克时艰，岂能因循守旧，甚至再动那劫掠的念头？此风断不可长！”
吴用轻摇羽扇，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接口道：“林教头所言极是。李忠兄弟的顾虑，亦是常情。然兄长此策，实为开源固本之上上策。若能成功，则我梁山根基永固，再无粮草之虞，更能惠及控制区内万千百姓，此乃收取民心、成就王霸之基业也！纵然其中有些许风险，相较于坐吃山空，或行那自毁长城的劫掠之举，亦值得全力一试。用以为，当行！”
鲁智深听得有些不耐，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椅子扶手，声若洪钟：“洒家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俺只认一条，朱贵哥哥带着咱们，从来没走过错路！他说这海外来的劳什子能亩产千斤，那就能产千斤！需要出力耕种，俺虎贲军团的儿郎，有的是力气！”
支持与质疑的声音在忠义堂内碰撞，新旧观念的冲突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明显。这不仅是关于具体措施的争论，更是梁山未来走向的一次微缩博弈。
陈霄平静地听着，并未因李忠的质疑而动怒，也未因林冲、鲁智深的支持而沾沾自喜。他等众人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李忠兄弟的担心，不无道理。未知之物，谨慎些总是好的。”他先肯定了对方的出发点，这让李忠面色稍缓。“然，正如林冲兄弟、吴学究所言，我辈欲成非常之事，岂能固步自封，畏首畏尾？”
他目光转向负责度支司的蒋敬：“蒋敬兄弟，库中金银，可优先支取，务必保障此种源顺利购入，不得有误。”
蒋敬连忙起身，躬身应道：“兄长放心，小弟已预留专款，必不辱命！”
接着，他看向原负责山寨杂务、如今协助管理民生的头领杜迁：“杜迁兄弟，明日你随我一同，在梁山泊南岸，择向阳、避风、排水便利之上好水田，划出五十亩，设为‘嘉禾试验田’！一应人力、畜力，优先调配。”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种源，我已命可靠之人，不惜重金，由往来海商处购得，名为‘土豆’、‘玉米’。其形貌虽异，然饱腹之能，确凿无疑。此试验田，由我亲自督导，记录其生长习性，摸索种植之法！”
亲自督导？众头领闻言，心中皆是一震。陈霄身为梁山首领，军政事务繁忙，竟要亲自去田间地头督导这未知作物的种植？这份重视程度，远超众人想象。连原本心存疑虑的李忠，此刻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暗自嘀咕，且看后续如何。
陈霄站起身，走到堂前，目光灼灼：“此事，关乎我梁山未来命脉，关乎我等‘清平世界’之理想能否实现！望诸位兄弟，摒弃成见，同心协力！成功与否，数月之后，便见分晓！”
他没有用强硬命令压制异议，而是以极大的决心和亲自下场的姿态，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导到了“试验”本身。这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方式。
新政的第一块基石，便在争议、期待与首领的强力推动下，开始铺设。那些来自遥远异域、其貌不扬的种子，即将被播撒进梁山的土地，它们能否冲破土壤，沐浴春光，最终孕育出支撑起一个崭新时代的累累硕果？
所有人的心中，都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同时也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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