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大军在黑风隘前偃旗息鼓,一连两日,除了零星的斥候交锋,再无大规模进攻的迹象。然而,这种沉寂比激烈的厮杀更令人窒息。忠义堂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沙盘上,代表关胜主力的红色旗帜依旧稳稳插在黑风隘外,但根据神机营不断传回的情报,其营盘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更多的壕沟被挖掘,更高的土垒被筑起,尤其是大营后方,那日夜不停构筑的土台已初具规模,隐约显露出超越寻常箭楼的庞大基座。
“关胜这是在筑炮(投石机)台!”吴用指着沙盘上标注出的土台位置,语气肯定,“而且绝非寻常炮台,观其基座规模,恐是能发射百斤巨石的旋风炮或七梢炮!他是想凭借射程优势,远程轰击我黑风隘阵地,甚至……威胁水寨!”
林冲眉头紧锁:“若真如此,我军火炮射程虽远,但固定阵位易被测算,对射起来,恐怕吃亏。且我军兵力不足以主动出击摧毁其炮台。”
陈霄(朱贵)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外面校场上正在紧张操练的士卒,以及更远处依稀可见的、冒着滚滚浓烟的军工司工坊。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
“关胜想跟我们打消耗战,想用巨炮一点点砸碎我们的乌龟壳。”陈霄的声音冷静异常,“他筑炮台需要时间,调集重型炮石更需要时间。我们不能坐等他把刀磨利。”
“兄长的意思是?”吴用看向他。
“攻其必救,断其根基!”陈霄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向关胜大营后方,“关胜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粮草巨万。他之前粮草囤于白沙坞,虽经神机营上次袭扰有所警惕,但大军行动,粮草转运不易,新的囤积点必然不会离大营太远,且需要大量民夫看守运输。此乃其命脉,亦是其最脆弱之处!”
吴用眼中精光一闪:“釜底抽薪!此计大妙!然关胜经上次教训,对粮道守护必然更加严密,恐难以下手。”
“再严密的守护,也有缝隙。”陈霄看向一直沉默立于阴影中的时迁,“时迁兄弟,此次行动,关系此战胜负,非你神机营不能胜任。”
时迁一步踏出,身形瘦小却如标枪般挺直,抱拳道:“首领放心!神机营上下,万死不辞!”
“好!”陈霄沉声道,“你亲率第一、第三小队,挑选最精锐的弟兄,携带引火之物与必要装备,今夜出发。目标,找到并焚毁关胜军新的粮草囤积点!记住,一击即走,不可恋战,保全自身为要!”
“得令!”
是夜,月黑风高。
时迁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率领着二十名同样身着深色夜行衣、脸上涂着黑灰的神机营精锐,悄无声息地滑下梁山外围的悬崖,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他们避开所有官军可能的哨卡和巡逻路线,专走崎岖难行的山间野径,如同鬼魅般向着关胜大军后方渗透。
得益于平日严苛到极致的山地丛林训练,以及陈霄带来的超越时代的野外定向和潜行技巧,神机营小队在复杂的地形中行进速度极快。他们利用指南针和星位定位,辅以对地形图的深刻记忆,精准地朝着预估的官军后勤区域穿插。
途中,他们数次与官军的游骑斥候擦肩而过,甚至有一次几乎撞上一支正在小路休息的运输队。但时迁总能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手中单筒望远镜的提前预警,带领小队提前规避或潜伏,待危险过后再继续前行。
经过一夜又一日的艰难跋涉与潜伏,在第二日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在一片名为“哑巴河”的河谷地带,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个依托废弃村落改建的临时粮草囤积点,位于河谷背风处,位置颇为隐蔽。远远望去,只见营寨连绵,粮垛如山,周围挖掘了壕沟,立起了木栅,巡逻的士兵明显比别处多了数倍,戒备森严。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营地外围的几个制高点上,还搭建了望楼,上有哨兵持弓警戒。
“守卫果然森严。”一名小队成员压低声音道,“比上次的白沙坞难搞多了。”
时迁趴在草丛中,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将近半个时辰,将巡逻队的换岗时间、哨兵的视线死角、营寨的布局、粮垛的大致位置以及可能的引火点一一记在心中。
“看到那几个最大的粮垛了吗?集中在营地东南角,靠近河边,取水方便,但也是风向最顺的位置。”时迁放下望远镜,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身边几人能听见,“今夜是东南风,正好助我!”
他迅速制定了行动计划:“分为三组。甲组,由我带领,从西北角潜入,那里巡逻间隙稍长,栅栏有一处破损尚未完全修复。乙组,绕到东面,制造动静,吸引望楼和巡逻队的注意力,但不可接战。丙组,在南面接应,准备强弓火箭,待我信号,向粮垛区域覆盖射击,助长火势!”
夜色渐深,河谷中的虫鸣似乎也稀疏了不少,唯有营地点点的火光和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着夜的寂静。
子时刚过,正是人一天中最困顿的时刻。
时迁如同没有重量般,贴着地面匍匐前进,身后跟着五名身手最好的队员。他们利用阴影和杂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西北角的木栅。果然,那里有一处被野兽或人为破坏的缺口,只用荆棘粗略地堵塞着。
时迁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上前,用包了布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荆棘,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缺口足够一人侧身通过。
时迁第一个滑了进去,如同暗影般贴在一堆杂物后面,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营地内部。巡逻队刚刚走过,下一个巡逻队要半柱香后才会到来。
“行动!”
六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借着帐篷和粮垛的阴影,快速而无声地向着东南角的粮垛区突进。他们的脚步轻盈如猫,呼吸都控制在极缓的节奏。
顺利避开两拨固定的岗哨,巨大的粮垛已然在望。那是由草席和油布覆盖的谷米、豆料,堆积如山,散发着粮食特有的气味。
时迁迅速分配引火点,队员们默契地散开,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掏出猛火油罐和特制的磷火引信。他们将猛火油小心地泼洒在粮垛底部和缝隙中,将引信安置在关键位置。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不过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就在此时,东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器交击的声音!是乙组成功吸引了敌人的注意!
“走!”时迁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六人立刻按原路撤回,速度比来时更快。营地的注意力果然被东面的动静吸引,巡逻队叫喊着朝东面涌去。
当时迁最后一个从西北角缺口钻出时,他猛地掏出怀中的一个竹筒,拔掉塞子,对着天空一扬——一道微弱的红色火星窜上夜空,虽然不高,但在漆黑的夜里足够显眼!
“放箭!”一直在南面焦急等待的丙组队长看到信号,立刻下令!
十数支绑着浸油麻布的火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夜空,如同流星火雨般,精准地落向东南角的粮垛区!
“嗤——轰!”
预先泼洒的猛火油遇到明火,瞬间爆燃!磷火引信也几乎同时发挥作用!数个巨大的粮垛几乎在顷刻间就被熊熊烈火吞没!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东南风将灼热的火焰和浓烟疯狂地卷向营地的其他区域!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快救火啊!”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救火的呼喊声、士卒的惊叫声、军官的怒骂声、被点燃的帐篷发出的噼啪声……响成一片,混乱到了极点!
时迁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冲天的火光,以及陷入巨大混乱的官军营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打了个唿哨,三组人马迅速汇合,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翌日清晨,关胜中军大营。
关胜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他刚刚听完粮草被焚、损失惨重的噩耗,面前跪着负责看守粮营、此刻面如死灰的将领。关胜握着青龙偃月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数万大军的命脉,竟再次被梁山贼寇如此轻易地斩断!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将眼前败将斩首的冲动,正要下令彻查并调整部署,一名副将却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惶恐:
“都督!大事不好!营中……营中已有士卒喧哗,聚众鼓噪,言说粮尽,欲……欲寻活路!后军、后军已有小队人马溃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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