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带来的紧急军情,如同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忠义堂内因“文化考核”而升腾的躁动。陈霄(朱贵)迅速部署了对济州方向可能的新威胁的侦察与戒备,但内部改革的进程并未因此停滞。扫盲班与进修班,在一种略显怪异的气氛中,正式开课了。
校场一侧,新辟出的几间大草堂成为了临时学堂。朗朗读书声与校场上的喊杀操练声交织,构成梁山一道新的风景线,却也成了李逵、鲍旭、周通等一批老牌头领的噩梦。
“哎呀俺的娘诶!这握笔比握斧头还累人!”李逵抓着一支毛笔,如同握着烧火棍,满脸痛苦。面前的纸上,墨迹糊成一团,勉强能看出是个歪歪扭扭的“梁”字,却少了下面那个“木”。
“铁牛哥哥,你这字……怕是要上山打虎去了。”旁边的鲍旭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写的“山”字像三根柴火棍堆在一起,还忍不住嘲笑李逵。
教授识字的是萧让和几个民政学院的学员,面对这群坐不住的“大学生”,也是哭笑不得。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他们听不懂,简单的笔画顺序教了十遍转眼就忘。一堂课下来,李逵等人如坐针毡,哈欠连天,只觉得比挨军棍还难受。
抵触情绪在积累。酒宴上,私下里,抱怨声开始出现。
“朱贵哥哥这是被那些穷酸书生迷了心窍!咱们梁山好汉,讲究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缎!如今倒好,要学那鸟字,做那绣花枕头!”刘唐灌下一碗酒,闷声道。
“可不是嘛!俺铁牛一双拳头,两把板斧,为梁山立下多少功劳?如今倒要受这鸟气!难不成不认识字,就不会砍人了?”李逵更是满腹牢骚,只觉得大哥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与他们厮混一处的“朱贵兄弟”了。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大哥是不是忘了本?嫌我们这些老兄弟粗鄙,上不得台面了?”
流言蜚语,难免传到陈霄耳中。他并未动怒,只是对吴用叹道:“改革之难,难在移风易俗,难在改变人心中的成见。”
考核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结果毫无悬念,李逵、鲍旭等十几名头领成绩惨不忍睹,远未达标。
忠义堂上,气氛再次凝重。陈霄拿着考核结果,面色平静,但眼神不容置疑。
“李逵、鲍旭、周通……尔等考核未过,依此前规定,即日起,暂扣军职,脱产学习,直至下次考核通过为止!”
“大哥!”李逵猛地站出来,虎目圆睁,满脸不服,“凭什么?!俺铁牛为你冲锋陷阵,哪次不是冲在最前?如今为了几个鸟字,就要夺了俺的兵权?俺不服!”
“不服?”陈霄目光如电,直视李逵,“你冲锋陷阵,勇则勇矣,可能独自领一军,守一城?可能看懂军令文书?可能计算粮草辎重?可能明白为何而战,而非仅仅知道砍杀?!”
一连串的发问,如同重锤,砸得李逵哑口无言,只是梗着脖子喘粗气。
“首领,”鲁智深站出来打圆场,他虽也觉得读书麻烦,但更明事理,“铁牛兄弟性子直,一时转不过弯来。不过这读书识字,于我等粗人,确是难了些……”
林冲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兄长,林冲也觉得,要求所有头领通文墨,是否操之过急?可否循序渐进?”
他们代表了部分理性观望者的态度。
陈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一脸倔强的李逵,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并非要尔等成为学富五车的状元。但要统领千军万马,要治理一方水土,目不识丁,胸无点墨,如何能行?我暂扣铁牛军职,非是惩罚,而是期望!期望他有朝一日,不仅能做陷阵的猛将,更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帅才!而非永远只是一个听令行事的马前卒!”
他走到李逵面前,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语重心长:“铁牛,你的勇武,梁山无人能及。但哥哥希望,你的板斧,将来不仅能砍杀敌人,更能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这需要智慧,需要你明白更多的道理。读书,便是开启这智慧的钥匙。”
这番话,情真意切,既有期许,也有不容动摇的原则。李逵虽然还是觉得憋屈,但看着陈霄诚挚的眼神,听着“独当一面”、“守护百姓”这些他从未想过的话,心中的怨气不由得消散了几分,只是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风波暂时平息。李逵等人被“关”进了扫盲班,由萧让亲自加大剂量“补习”。林冲、鲁智深等人虽觉艰难,却也以身作则,开始挑灯夜读,尤其是林冲,更是将《孙子兵法》与陈霄编写的《民兵训练手册》对照研习,受益匪浅。
陈霄也时常抽空去扫盲班转转,有时亲自讲解几个字,有时说说外面的见闻,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些老兄弟的观念。李逵虽然学得痛苦,但在陈霄的耐心和周围氛围的影响下,倒也渐渐认得了百十个常用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这让他颇有些得意。
就在这内部的小小风波逐渐平息,梁山上下开始适应这种边建设边学习的新节奏时,一匹快马再次打破了宁静。
燕青风尘仆仆地闯入正在召开军政会议的忠义堂,脸色凝重,径直走到陈霄身边,低声禀报,但这一次,他的声音足以让堂内核心几人听清:
“首领,东京急报!官家……派了钦差,携招安圣旨,已抵达济州!据闻条件极为优厚,许诺……赦免全寨,并封首领您为……节度使!”
消息如同巨石落水,在堂内激起千层浪。宋江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吴用羽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林冲、关胜等将领则面露不屑。
陈霄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缓缓站起身:“哦?赵官家倒是大方。诸位兄弟,你们说,这‘招安’的戏码,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新一轮的疾风暴雨,似乎已随着钦差的到来,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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