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中旬，景仁宫的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灵瑶坐在案前，手里握着毛笔，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她正在起草《后宫陋习整改条例（放足篇）》。案上摊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闻咏仪的叮嘱、尚食局提供的药材清单、太医拟定的康复方案，甚至还有几名老宫女反馈的“放足痛点”，这些都是她细化条例的依据。
“第一阶段，宽缠布。”灵瑶轻声念着，笔下很快写出具体条款：“首月（十一月），已裹足宫女每日缠布减原厚度三分之一，布条长度缩短半尺，避免过紧压迫脚踝；尚食局每日供应艾草泡脚包（艾草、红花、生姜按3:2:1配比），睡前泡脚半个时辰，促进血液循环。”
她想起昨日太医提醒“突然全拆易致脚踝变形”，便在条例中明确分三阶段推进：第二阶段（十二月），缠布再减三分之一，仅保留轻薄棉布固定，允许宫女缓慢行走锻炼；第三阶段（次年正月），彻底拆除缠布，由太医逐人检查脚踝恢复情况，对恢复较慢者额外配药膏按摩。
除了放足步骤，灵瑶还加入“健康保障”与“违规惩处”条款：太医每周巡各宫一次，记录宫女恢复情况；各宫掌事嬷嬷需每日核查缠布厚度，若发现私自加缠者，先警告，再犯则罚抄《整改条例》十遍；若因私缠导致脚疾加重，嬷嬷需连带受罚。
“这样应该就周全了。”灵瑶放下笔，将条例通读一遍，又修改了几处表述，比如把“减厚度”明确为“原缠布三层减为两层”，把“泡脚时间”精确到“酉时（傍晚5-7点）”，确保宫女和嬷嬷都能看懂、执行。
次日清晨，灵瑶将条例呈给闻咏仪。闻咏仪看着条例中细致的阶段划分和保障措施，笑着点头：“你考虑得比我还周全，连泡脚的时辰都定好了，这样嬷嬷们便没理由推脱，宫女们也知道该怎么做。”她当即下令将条例誊抄数十份，张贴在各宫显眼处，同时让灵瑶带着条例去各宫宣讲，确保人人知晓。
宣讲到翊坤宫时，却出了意外。翊坤宫的答应李氏，年方十七，入宫前便已裹足三年，听闻要放足，竟躲在寝殿里不肯出来。掌事嬷嬷无奈道：“李答应说‘大脚女子难看，会被其他主子笑话’，昨日偷偷把缠布加回了原来的厚度，劝了好几次都不听。”
灵瑶没有直接去催，而是先去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才敲响李氏寝殿的门。“李答应，奴婢不是来催您放足的，是请张太医来给您看脚的。”灵瑶的声音温和，没有半分指责。
李氏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她穿着绣鞋，走路时依旧小心翼翼，脸色却带着几分苍白——灵瑶注意到她的裤脚隐约渗着血丝，显然是私加缠布磨破了皮肤。
张太医上前，轻轻托起李氏的脚，解开缠布时，李氏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别碰！疼……”缠布下的脚踝红肿不堪，几个脚趾已经出现轻微变形，皮肤磨破的地方还在渗血。
“答应可知，再这样缠下去，后果会怎样？”张太医的语气严肃，“您的脚趾关节已经开始变形，若继续压迫，不出半年，关节会彻底僵硬，以后连正常走路都难，严重时还会引发败血症，危及性命。放足不是让您‘变丑’，是让您保住这双脚啊！”
李氏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裹足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只觉得“小脚才端庄”。灵瑶趁机递过一份《放足康复案例》，上面记着几名老宫女的经历：“您看，储秀宫的刘嬷嬷，之前裹足十年，放足后按条例调理，现在不仅能正常走路，还能帮着洒扫呢。您才十七岁，恢复起来比嬷嬷们快，只要按条例来，用不了三个月，脚就能好利索，到时候您想去御花园散步，想去给太后请安，都不用再扶着人了。”
李氏看着案例上的字迹，又看了看自己渗血的脚踝，眼泪慢慢掉了下来：“我……我只是怕别人笑话我大脚……”
“谁会笑话您呢？”灵瑶轻声道，“闻主子已经放话，往后后宫只看品行，不看脚的大小；和静公主、端柔公主也都支持放足，她们还说‘健康的女子才最美’。您放心，只要您按条例来，奴婢会让尚食局给您多送两包艾草包，张太医也会每周来给您检查，定能让您的脚尽快恢复。”
李氏终于点头，擦了擦眼泪：“我听你们的，现在就把缠布减薄。”灵瑶亲自帮她换上轻薄的棉布，又教她如何正确泡脚，直到确认她掌握了步骤，才放心离开。
短短十日，后宫放足便有了明显成效。储秀宫的阿春，脚已经能放平走路，不用再扶着廊柱；翊坤宫的李氏，脚踝的红肿消了大半，还主动帮着其他宫女调整缠布。各宫掌事嬷嬷也从最初的观望，变成主动配合，每日认真核查缠布厚度，记录宫女恢复情况。
景仁宫内，闻咏仪看着灵瑶递来的《放足进度周报》，上面写着“后宫87名已裹足宫女，均按条例完成第一阶段放足，无一人私缠”，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这条例，把‘口头倡议’变成了‘实在办法’，连抵触的人都能慢慢接受，真是立了大功。”
灵瑶躬身道：“都是主子的主意好，奴婢只是做了些细化的活。往后还有第二、第三阶段，奴婢会继续盯着，确保每一步都落实到位。”
烛火映着案上的条例，纸上的“三阶段”“艾草包”“太医巡查”等字眼，虽简单却充满力量。这场始于禁止裹足的后宫改革，正借着这份细致的条例，从“破冰”走向“稳固”，为后续更多陋习的废除，铺就了一条“制度先行、柔性推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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