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拂晓。
哨声响彻营地。
引擎的轰鸣声几乎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三十辆“墨翟”战车率先启动,沉重的履带碾过沙石地面,发出扎扎的巨响。它们分成三个突击连,呈箭头状排列。
紧随其后,运兵卡车载着全副武装的步兵——他们不仅配备了“弘治二十二式”连发步枪,部分精锐还装备了实验型的“弘治甲型冲锋枪”。弹药车、油罐车、工程车、野战厨房车……庞大的车队如同苏醒的钢铁巨蟒,开始向西蠕动。
王阳明的指挥车位于中军,这是一辆加装了防护的“宝骏”卡车。
车内,电报机嗡嗡作响,几名参谋正对着地图紧张标注。
王阳明闭目养神,手中捻着一串念珠——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越是大战,越需静心。
“集群前锋已越过界碑,进入奥斯曼宣称的‘东察合台故地’。”参谋低声报告。
“按第一预案,展开侦查幕,主力加速至时速二十五公里。”王阳明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告诉各连,遇到小股敌人,不必纠缠,驱散即可。我们的目标在他们后方一百五十里处——奥斯曼‘东方之星’军团的集结地。”
钢铁洪流真正开始奔涌。
最初的八十里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偶尔出现的奥斯曼游骑在数里外看到这支从未见过的、喷着黑烟、发出轰鸣的钢铁队伍,往往吓得调头就跑。少数试图靠近射箭的,很快被“墨翟”战车上的并列机枪或卡车上的速射枪打成筛子。
“墨翟”在戈壁滩上的表现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期。
尽管颠簸剧烈,乘员被颠得七荤八素,但这些钢铁巨兽以每小时二十五到三十公里的稳定速度持续推进,将传统骑兵远远甩在后面。车载电台(虽然故障率不低)使得连级指挥得以实现,各车之间能用旗语和简易灯光信号保持联络。
正午时分,前锋传来电报:“发现敌第一道防线!木质营垒,壕沟浅窄,骑兵约两千,步兵未知,有轻型火炮迹象!”
王阳明立刻下令:“第一坦克连,正面突击,粉碎营垒。第二连向左翼迂回,切断其退路。步兵一营下车,跟随第一连清剿残敌。炮兵营前出,准备火力覆盖敌纵深。”
命令化作电波和旗语。
五里外,奥斯曼“东方之星”军团的前哨指挥官,一位名叫哈桑的帕夏,正用单筒望远镜疑惑地观察着远处扬起的、不同于马蹄的漫天尘土。那是什么?商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商队。明军?更不可能,明军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他们不该在几百里外的哈密吗?
很快,他知道了答案。
十多个黑点出现在地平线上,速度极快,迅速变大。那是什么怪物?没有马,没有帆,像个铁盒子在跑?哈桑的脑子还没转过来,那“铁盒子”前端突然喷出火光和浓烟。
“轰!轰!轰!”
几秒钟后,爆炸声传来。营垒前沿的木栅栏被炸得粉碎,一门刚刚推出来的青铜炮连炮带人被掀上半空。直到这时,奥斯曼士兵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叫喊起来:“明军!是明军!”
“放箭!开炮!”哈桑嘶声下令。
零星的箭矢和实心弹飞向明军坦克。箭矢在装甲上弹开,实心弹在车体上砸出凹痕,却无法阻止其前进。三十辆“墨翟”如同三十头狂暴的铁犀牛,径直冲向营垒。并列机枪吐出火舌,将木墙后的奥斯曼士兵成排扫倒。
最恐怖的是速度。奥斯曼人想象中的战争,是双方列阵,逐步靠近,弓箭对射,骑兵冲锋。而眼前这些怪物,从出现在视线到冲垮营门,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魔鬼!是安拉派来惩罚我们的魔鬼!”崩溃从第一道防线开始。当一辆“墨翟”径直碾过壕沟(那壕沟对坦克而言太浅了),撞塌营门,冲进营地横冲直撞时,抵抗彻底瓦解。奥斯曼骑兵试图从侧翼包抄,却迎头撞上迂回而来的第二坦克连和从卡车上下车、迅速组成射击线的明军步兵。
连发步枪和冲锋枪的密集火力,让挥舞着弯刀的骑兵成了活靶子。战斗——如果这能称为战斗的话——在半个时辰内结束。两千奥斯曼前锋,被击毙数百,俘虏近千,余者溃散。明军仅数人轻伤,一辆“墨翟”因履带卡入巨石导致行动迟缓,正在维修。
王阳明在战斗结束后巡视战场。硝烟尚未散尽,燃烧的营帐、损毁的火炮、倒毙的战马和士兵的尸体,散布在简陋的工事周围。他走到那辆受损的坦克旁,维修兵正在紧急抢修。
“大人,”第一坦克连连长,一位年轻却沉稳的军官跑来报告,“初步检视,战车主炮对土木工事效果极佳,机枪对人员杀伤显着。但履带在复杂碎石地容易卡入异物,有一辆车变速箱出现异响。另外,车内闷热,连续作战超过一个时辰,乘员体力消耗极大。”
王阳明点头:“记下来。所有问题,战后一并呈报格物院。”他看向西边,“传令,部队休整半个时辰,补充油料饮水。工兵营前出,修复被敌破坏的道路。我们要在天黑前,再推进五十里。”
“铁流”战役第一天,机械化集群向敌境纵深推进一百三十里,摧毁两道防线,歼灭敌有生力量近三千。消息通过电报传回哈密,再转至北京。
朝堂震动,继而欢腾。从未有过如此迅捷的胜利。
但这仅仅是开始。
随后的七天,明军以平均每日八十到一百里的速度持续西进。
奥斯曼人试图利用河流、峡谷迟滞明军,但工兵部队的“宝骏”工程车,表现出了惊人的效率。
遇到小河,数小时内便能架起可供坦克通过的浮桥;遇到陡坡,工兵用炸药快速开辟通道。
“宝骏”卡车的后勤保障能力得到了极限考验。每天,从哈密出发的庞大补给车队,沿着部队推进的路线,设立临时补给点。油料、弹药、食物、药品,被源源不断送上前线。虽然故障抛锚的卡车时有发生,但庞大的基数保证了补给线的运转。
王阳明灵活运用兵力。有时集中坦克营,进行强行突破;有时分兵迂回,迫使敌人分兵防守;有时故意放缓速度,诱敌来攻,再用炮火和坦克反击歼灭。
奥斯曼东方军团的指挥官们被打懵了。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人——不依赖粮草征集(自带),不依赖当地向导(有地图和侦察兵),行军速度是骑兵的两倍,火力是己方的十倍,而且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盯着主力军团猛打。
第八天,明军兵临撒马尔罕城下。
这座丝绸之路上的名城,城墙高厚,守军达一万五千人,是奥斯曼帝国在东方的统治中心之一。守将艾哈迈德帕夏决心死守,他坚信明军的那些“铁怪物”爬不上城墙。
王阳明给了他一课,什么叫做现代攻城。
明军没有立刻强攻。
首先,炮兵营在城外五里处建立阵地,二十四门新式榴弹炮开始对城墙进行持续轰击。与此同时,工兵在坦克和步兵掩护下,挖掘迫近壕。
艾哈迈德试图派骑兵出城摧毁炮阵,但刚出城门,就遭到严阵以待的坦克连和步兵火力网的迎头痛击,丢下数百具尸体缩了回去。
炮击持续了两天。撒马尔罕坚固的土坯砖石城墙在多轮重炮轰击下,出现了数处坍塌。第三天拂晓,王阳明下令总攻。
十二辆“墨翟”坦克掩护着步兵,从城墙缺口处涌入城内。战斗进入了明军最不熟悉的巷战阶段。
问题立刻暴露。
坦克在狭窄的街道上转向困难,高大的车身成为弓箭和火枪的靶子(虽然无法击穿装甲,但观察窗、缝隙可能受损)。守军从屋顶、窗口向下投掷燃烧物,或用巨石设置路障。一辆冲得太快的坦克陷入陷阱,履带被卡死,遭到围攻,虽然未被击毁,但乘员被迫弃车。
王阳明在指挥车上接到报告,立刻调整战术。
“所有坦克,不得单独深入街道!必须与步兵班排协同。步兵,以班为单位,配属冲锋枪和手雷,逐屋清剿。坦克负责轰击坚固据点,压制火力点。”
新的战术迅速推行。
步兵在坦克掩护下,逐街逐巷推进。
遇到坚固建筑,坦克一炮轰开墙壁;遇到敌群,步兵用冲锋枪扫射;遇到障碍,工兵用炸药清除。同时,明军首次投入了实验性的“突击工兵车”——“宝骏”卡车改装,车顶装有金属护盾,前方安装了一具简易的火焰喷射器。虽然射程仅十余步,且极其危险,但在清剿密室、地下室时效果恐怖。
巷战持续了一整天,惨烈而血腥。明军凭借绝对的火力优势和逐渐磨合的步坦协同,一寸一寸地夺下城市。至夜幕降临时,守军主力被压缩至城中心的城堡内。
艾哈迈德帕夏在绝望中试图突围,被明军拦截部队全歼。次日清晨,残存的奥斯曼士兵开城投降。
撒马尔罕战役,明军以伤亡八百余人的代价,歼灭守军一万,俘虏三千,彻底摧毁了奥斯曼帝国在东方的最大堡垒。更重要的是,此战检验了机械化部队在复杂地形下的作战能力,暴露了问题,积累了经验。
王阳明在占领总督府后,第一时间给北京发去长篇战报。
除了报告战果,他用了大量篇幅详细评价武器装备:
“……‘墨翟’战车,平地突击,无往不利,实乃破阵利器。然履带于碎石崎岖之地易损,连续行军百里以上,故障者三有一。车内狭小闷热,乘员易疲。主炮于攻坚效果卓着,然于巷战,仰角不足,视野受限,需步兵紧密协同。车载机枪威猛,然弹药消耗极巨……建议:增其行程,改良悬挂,加强顶部防护,增设车际通话之便。”
“‘宝骏’卡车,机动迅捷,载重颇丰,实为全军腿脚血脉。然戈壁长途,减震易坏,轮胎磨损甚速。发动机于风沙中需勤加维护……建议:增强底盘,改良滤清,研制更耐磨之橡胶。”
“步坦协同,初显成效,然默契不足,信号不畅。冲锋枪近战犀利,然弹药补给需专门跟进……建议:编定协同操典,研制专用信号器材,统一近战武器制式。”
“此战,火器之利尽显,然终赖将士用命。新器虽利,不可堕人谋。臣已令各部总结得失,改进战法……”
战报传至北京,朱厚照在早朝上当众宣读,群臣振奋。
陆仁仔细阅读技术评价部分,当日便召集格物院相关所司,要求限期提出改进方案。
与此同时,撒马尔罕陷落的消息,以比明军推进更快的速度,向西传播。
当信使带着噩耗穿越波斯高原,抵达奥斯曼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时,整个宫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苏丹巴耶济德二世紧急召集维齐尔(宰相)和将领。“那些东方异教徒的钢铁怪物是真的……他们一个月内打穿了我们东方五个行省!现在,他们就在里海东岸,下一步会去哪里?北上威胁克里米亚?西进攻打巴格达?还是……直接向安纳托利亚进军?”
恐慌如同瘟疫蔓延。奥斯曼帝国虽然庞大,但其核心在安纳托利亚和巴尔干。东方行省更多是羁縻之地。然而,明军展示出的摧毁速度和决心,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一次边境冲突,这是一场旨在灭亡帝国的征服。
紧急求援的信使被派往威尼斯、罗马、维也纳、莫斯科……奥斯曼的诉求只有一个:如果你们再不全力援助,等明军打到博斯普鲁斯海峡,下一个就是你们!
欧洲震动。
陆上威胁从模糊的传闻变成了迫在眉睫的灾难。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紧急召集诸侯,教皇再次呼吁组建新的军队,甚至宿敌威尼斯和法国都开始认真考虑局势。
而在北京,战争的策划者们看得更远。
御书房内,朱厚照与陆仁再次站在那幅巨大的欧亚地图前。
“阳明公已抵撒马尔罕。”朱厚照的手指从该点向西滑动,“下一步,有三个方向。北上,可胁俄罗斯南疆,与我们在漠北的势力形成夹击。西进,经波斯,可抵两河流域,威胁奥斯曼核心。西北,则可通过里海北岸,直捣金帐汗国故地,逼近黑海。”
陆仁沉吟片刻:“臣以为,当以西进为主,北上为辅。目标应是夺取巴格达,控制两河流域,切断奥斯曼帝国东西联系。同时,可分兵一支北上,与俄罗斯南部的哥萨克势力接触,或拉拢,或威慑,确保侧翼安全。”
他指向黑海:“最关键的一步,是取得出海口。若我军能进抵黑海沿岸,哪怕只占领一个小港,意义也非同寻常。”陆仁看向朱厚照,“殿下,林啸风的西洋舰队,此刻应该已拿下锡兰,正向阿拉伯海进发。如果我们陆上能打通至波斯湾或黑海的通道,那么……”
朱厚照眼睛一亮:“那么,我们的陆军和海军,就能在敌人的腹地会师!黑海也好,波斯湾也罢,只要有一个港口在我们手里,林啸风的铁甲舰就能开进去!到时候,奥斯曼将面临真正的海陆夹击!”
“不仅如此。”陆仁的手指划过地中海,“若黑海通道打开,舰队甚至可能进入地中海,直接威胁南欧。届时,欧洲将两面受敌——东面,是我们陆上的钢铁洪流;南面,是我们海上的无敌舰队。他们所谓的联盟,将在真正的压力下分崩离析。”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传令王阳明,稳扎稳打,下一步目标——巴格达。告诉林啸风,加速西进,孤要在一年内,听到陆海军会师的消息!”
他看向地图上那片广袤的欧亚大陆,又望向更西的大西洋。
“铁流西进,舰指西洋。这盘棋,才刚刚下到中局。”
窗外,春末的北京城柳絮飞扬。
而万里之外的西域,钢铁的洪流在短暂的休整后,将再次启动,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碾向更深的黑暗与更辉煌的胜利。
世界历史的车轮,正被一双来自东方的巨手,强行推入一个全新的、无人预想过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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