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北境前线。当萧夜离率领得胜之师，押解着俘虏，携带着缴获的战马与物资返回雁回关时，关内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连日来被突厥压着打的憋闷与阴霾，似乎都被这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驱散了不少。将士们看着那面玄色王旗，以及旗下那位戴着银面具、身姿挺拔的宸王，眼中充满了狂热与信赖。
“宸王殿下千岁！”
“大雍万胜！”
欢呼声此起彼伏。萧夜离端坐于马上，面对山呼海啸般的拥戴，面具下的神情依旧沉静，只是抬手虚按，示意大军有序入关。这份胜而不骄的沉稳，更让目睹此景的老将楚擎天暗暗点头。
楚擎天大步迎上，重重抱拳，声若洪钟：“殿下神武！野狼谷一战，扬我军威，大涨士气！老夫代北境将士与百姓，谢过殿下！”这一礼，他行得心服口服。
萧夜离翻身下马，亲手扶住楚擎天：“老将军镇守北境，劳苦功高，此战亦是倚仗老将军正面牵制之功。你我同心，何分彼此。”他语气诚恳，毫无居功自傲之态。
楚擎天心中更慰，目光转向正指挥医护兵将重伤员优先送入关内妥善安置的楚倾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为人父的骄傲，亦有难以掩饰的担忧。他低声道：“凰儿她……没给殿下添乱吧？”
萧夜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楚倾凰虽然面带疲惫，鬓角还沾着些许血污，但身姿依旧挺拔，指挥若定，眼眸深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倾凰之功，不下于任何将领。若非她关键时刻一箭，本王恐已遭暗算。她的医术，更挽救了许多将士的性命。”
楚擎天闻言，虎目微亮，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自豪。
入关后，萧夜离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立刻召集所有高级将领于主帅大帐议事。野狼谷之战虽重创了阿史那部，拔掉了突厥最灵活的爪牙，但围困雁回关的十余万突厥主力并未伤筋动骨，危机远未解除。
大帐内，气氛热烈中带着凝重。沙盘上，代表突厥主力的标记依旧密密麻麻地围困着雁回关。
“殿下，野狼谷一战打得漂亮！如今我军士气正盛，何不趁势出关，与突厥主力决一死战？”一名因大胜而信心爆棚的将领率先请战。
“不可鲁莽！”另一位较为持重的参将反驳，“突厥兵力仍远胜于我，且据关而守方是上策。贸然出击，若有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坚守？粮草如何解决？关内存粮已支撑不了几日！难道要坐等饿死吗？”负责粮草的官员满面愁容地抛出最现实的问题。
将领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主战派认为士气可用，当主动求战；稳妥派则认为应继续依托关隘消耗敌军，等待可能的后继援军或突厥粮尽自退。
萧夜离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敲击，目光则落在沙盘上代表突厥大汗金帐的位置，以及雁回关后方几条蜿蜒的山路。
楚倾凰此次也被萧夜离要求列席会议。她安静地坐在萧夜离侧后方，面前摊开着一本空白的册子，手中拿着一支炭笔，看似在记录，实则脑海中系统全开，将沙盘地形、军报信息与系统地图不断比对、分析。【战略推演模块启动……模拟主动出击成功率低于30%……模拟长期坚守，因粮草问题，军心溃散概率高达75%……检测到关后西北方向有一条隐秘小路，能量反应微弱，疑似未被大规模利用……】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时，楚倾凰轻轻放下炭笔，声音清越，并不高昂，却奇异地压过了帐内的嘈杂：“殿下，诸位将军，倾凰有一言。”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看似柔美的女子身上。经过野狼谷一役，尤其是她关键时刻救下宸王、以及救护伤兵时展现的高超医术和冷静沉着，再无人敢小觑这位“参军兼医官”。
萧夜离看向她，微微颔首：“讲。”
楚倾凰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一支奇兵的标记，将其置于雁回关后方那条隐秘小路上：“倾凰不通大军团作战，但深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突厥新败一路，大汗必定震怒，其注意力皆在我军是否会趁胜出击，或能支撑多久。我军或可明面上摆出誓死坚守、甚至筹备反扑的态势，吸引敌军主力注意。”
她顿了顿，手指顺着那条隐秘小路，划向突厥大营的侧后方：“同时，可派遣一支绝对忠诚且精锐的小股部队，由此路秘密潜出，绕至敌军后方。其任务并非正面作战，而是寻找并摧毁突厥粮草囤积之地，或袭扰其后勤补给线。北境气候苦寒，突厥十余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一旦后勤有失，其军心必乱。届时，我军再视情况决定是出关追击，还是迫其退兵。”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消化这个大胆的计划。此计兵行险着，那支奇兵孤军深入敌后，九死一生。但若能成功，收益亦是巨大，可谓釜底抽薪。
楚擎天抚须沉吟：“此计……虽险，却直指要害。突厥粮草大多囤于其王庭方向，沿途设有数个转运点。若能找到并焚毁其一，足以令突厥伤筋动骨。”
萧夜离眼中精光闪动，显然也意识到了此计的价值。他看向楚倾凰：“你如何得知此条小路？”
楚倾凰早已想好说辞，平静答道：“翻阅关内陈年卷宗，结合对附近药农、猎户的询问，综合推断而出。此前已让系统……已让亲兵初步探查，确认小路虽险峻，但勉强可通人马。”她将系统的功劳归于卷宗和实地调查，合情合理。
萧夜离不再多问，目光扫过帐内众将：“诸位以为，楚参军此计如何？”
经过一番更加具体和激烈的讨论，最终策略定下：由萧夜离亲自坐镇雁回关，高调整顿防务，摆出长期坚守并伺机反扑的姿态，吸引突厥所有注意力。同时，由楚擎天老将军亲自挑选五百最精锐、最熟悉北境山地作战的镇北军老兵，由小将楚南风（楚擎天义子，楚倾凰义兄）率领，携带火油等引火之物，三日后趁夜由那条隐秘小路出发，执行奇袭粮道任务。
会议散去，众将各自领命而去，积极准备。
是夜，月明星稀。萧夜离与楚倾凰并肩立于关楼之上，望着远处突厥大营连绵的灯火。寒风凛冽，吹得披风猎猎作响。
“那条小路，当真是你从卷宗和药农处得知？”萧夜离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沉。
楚倾凰侧头看他，月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你信我吗？”
萧夜离握住她微凉的手：“信。”一个字，重若千钧。他不再追问，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只是……让南风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我担心……”
“担心父亲，也担心义兄？”楚倾凰轻声道，“我又何尝不担心。但北境安危系于此战，有些险，必须冒。”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只希望，我们的牺牲和谋划，能换来边境的长久安宁。”
萧夜离将她往身边带了带，用披风为她挡住部分寒风：“会的。待此间事了……”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承诺与期许，已悄然融入彼此心间。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外的突厥王庭金帐内，气氛却与雁回关的凝重截然不同，更显压抑和暴躁。
“废物！一群废物！”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突厥大汗阿史那·咄苾（假设大汗之名）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美酒与肉食洒了一地。他怒视着跪在帐中、狼狈不堪的几名阿史那部残兵，“八千精锐，就这么没了？阿史那·祢夜（阿史那首领之名）那个蠢货，竟然死在野狼谷！”
帐内其他部落首领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刻触怒大汗。
“大汗息怒。”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出自坐在大汗下首的一位黑袍汉人文士。他面容清瘦，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野狼谷之败，在于轻敌，亦在于那宸王萧夜离用兵诡谲。如今其携大胜之威，士气正盛，强攻雁回关，恐损失更大。”
“那依赵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咄苾大汗强压怒火问道。这位赵先生是他重金笼络的谋士，据说来自中原，智计百出，颇受他信赖。
赵先生捋了捋山羊胡，阴恻恻地道：“雁回关易守难攻，强攻不如智取。大雍朝廷，也并非铁板一块……据京城传来的消息，那位宸王殿下，在朝中树敌可不少。我们或可双管齐下，一面继续陈兵关前，施加压力，消耗其粮草士气；一面……或许可以设法让大雍朝廷，亲自召回他们的‘战神’。”
咄苾大汗眼中凶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赵先生微微一笑，笑容却毫无温度：“散播谣言，勾结内应。就说宸王萧夜离在北境拥兵自重，勾结镇北军，意图不明……再加上他在军中安插女子，违逆祖制，败坏纲常。京城里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自然会帮我们把话递到雍帝耳边。届时，猜忌一起，圣旨一下，他不想退兵也得退！”
咄苾大汗闻言，眼中爆发出精光，哈哈大笑：“好！好一个釜底抽薪！赵先生此计甚妙！就依先生之言！本王倒要看看，那萧夜离面对来自背后的刀子，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威风！”
阴冷的笑声在金帐内回荡，一场围绕着雁回关，却远不止于战场之上的更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前方的血火未熄，后方的暗箭已悄然上弦。
夜色，愈发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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