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波血煞火雷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天空中的铅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深邃漆黑,仿佛连通着九幽地狱,散发出一种远比雷霆毁灭更加诡异、更加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
河洛悬立于波涛汹涌的水面之上,浑身焦黑,衣衫褴褛,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方才硬抗九九八十一道血煞火雷,虽凭借《混沌决》的混沌吞噬神通勉强渡过,但元婴震荡,法力消耗巨大,神魂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急促地喘息着,抓紧每一息时间调息,吸纳着周围因天劫而紊乱却异常精纯的天地灵气,修复着体内的伤势。
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神。这不是外在的物理攻击,也不是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无法抗拒的侵蚀感。
“来了……心魔劫!”河洛心头凛然,瞬间明悟。相较于看得见、摸得着的雷劫,这无形无质、直指本心的魔劫,才是元婴天劫中最凶险、最防不胜防的一关!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混沌决》,元婴在丹田内宝相庄严,小手结印,散发出混沌清光,试图稳固灵台,守住心神最后的清明。同时,他初步领悟的破妄金瞳也被催动到极致,双眸中泛起淡淡的金芒,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试图看破虚妄。
但心魔之劫,岂是那么容易防备?
就在他凝神戒备的刹那,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原本乌云压顶、电蛇乱舞的天空,忽然间云开雾散,变得风和日丽,碧空如洗。脚下波涛汹涌的水面,也瞬间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一派祥和安宁。
“府主!府主!大喜事啊!”一个熟悉而兴奋的声音传来。河洛扭头望去,只见玄诚道人正驾着一朵祥云,急匆匆飞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玄诚?你怎会在此?”河洛眉头微皱,心中警惕大作。他明明身处天劫之中,玄诚怎可能靠近?
“府主!碧波潭大王亲自前来,献上降表,愿意举族归附我洛水府!从此,花果山外围水域,尽归府主统辖!此乃天大的喜事啊!”玄诚激动地说道,手中捧着一卷金光闪闪的帛书。
河洛心神微微一荡。统一花果山水域,不正是他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吗?若是碧波潭臣服,确实可以省去无数征战杀伐……但,这可能吗?以碧波大王元婴中期的修为和霸道的性格,怎会轻易投降?
就在他心生疑虑之际,景象再变。眼前不再是广阔水域,而是一座辉煌壮丽、雕梁画栋的水下宫殿。宫殿内,明珠璀璨,仙乐飘飘。他高坐于主位之上,身穿九龙袍,头戴紫金冠,威严无比。下方,黑压压地跪伏着无数水族妖王,其中赫然有碧波大王、混世魔王,甚至……还有那位气息深不可测的水母娘娘!他们个个神态恭敬,口称“共主”!
权力!无上的权力!统御万千水族,成为一方霸主!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如同最醇香的美酒,让人沉醉。河洛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属于他。
“不!这是幻象!”河洛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混沌决》运转,混沌清光扫过,眼前的辉煌宫殿和跪拜的妖王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他惊出一身冷汗,心魔果然厉害,竟能引动他内心深处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望。
然而,心魔的攻击连绵不绝。场景再次切换,这一次,不再是荣耀与权力,而是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他发现自己又变回了那只微不足道的小螃蟹,被困在阴暗潮湿的井底,挣扎求生。四周是冰冷坚硬的井壁,抬头只能望见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无力、渺小、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就,仿佛都只是一场梦幻泡影。他还是那个随时可能被大鱼吞吃、被天敌踩死的底层存在。
“跟脚……无跟脚……终究是蝼蚁……”一个充满诱惑和嘲弄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断放大着他的自卑和恐惧。“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你的本质!放弃吧,归于平凡,至少还能苟活……”
前世今生的失败记忆、修行路上的艰辛险阻、对未来道途的迷茫恐惧……所有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绝望之网,要将他的意志彻底吞噬。河洛感到自己的神魂仿佛正在被撕裂,元婴的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似乎随时可能溃散。
“坚守本心!我之道,不在跟脚,而在自身!”河洛在心中咆哮,疯狂运转《混沌决》,混沌元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抵抗着心魔的侵蚀。但心魔无形无质,源自内心,除非真正勘破,否则极难驱散。
就在他意志即将被拖入深渊的危急关头,场景又一次变幻。这一次,他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再是洪荒水域,而是一个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现代都市街头。他穿着普通的衣服,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只是一个平凡的上班族。之前洪荒世界的一切,斩妖除魔、修炼悟道,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那才是梦吧……现在的平凡生活,才是真实的……”心魔的低语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理得的麻痹感。“何必去打打杀杀,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不好吗?”
回归“平凡”的诱惑,对疲惫灵魂的安抚,这种攻击更加隐蔽和致命。河洛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和留恋。是啊,那样的生活,没有生死危机,没有尔虞我诈,似乎……也不错。
但就在这刹那的恍惚中,他脑海中猛地闪过穿越之初,在河沟底挣扎求生、目睹弱肉强食的残酷景象;闪过得到系统时,那份绝境逢生的激动与对力量的渴望;闪过洛水府一众手下信任和期盼的眼神;闪过自己立下的要在这洪荒世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的宏愿!
“不!那不是我的路!”河洛眼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神光,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无论是井底之蟹,还是洛水府主,无论世界如何变幻,我之心,唯求超脱,唯求自在!岂能困于方寸,安于虚幻?!”
“破妄金瞳,给我开!”
他怒吼一声,体内元婴光芒大放,双眸中的金芒暴涨,如同两轮小太阳,狠狠刺向眼前的虚幻都市景象!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现代都市的幻象寸寸碎裂,显露出下方真实的天劫景象——乌云漩涡依旧,心魔的呓语仍在,但河洛的道心,已然坚如磐石!
他看透了!心魔万千变化,无非是放大他内心的欲望、恐惧和迷茫。权力、地位、弱小、平凡……这些都只是外相,而非他真正的追求!他的道,是超越,是打破枷锁,是追寻那至高的大道真谛!无论身处何境,无论身份如何,此心不变!
“我心如镜,映照万物而不染!我心如铁,历经万劫而不磨!一切虚妄,皆为我道之磨砺!散!”
河洛朗声开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股斩断一切迷惘的决绝意志和初具雏形的混沌道韵,直接冲击向无形的心魔。
“呜——!”
一声凄厉不甘的尖啸在冥冥中响起,那缠绕在河洛心神上的阴寒侵蚀感,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迅速消退、瓦解。天空中的乌云漩涡,也仿佛失去了力量支撑,旋转速度开始减缓,中心那令人心悸的黑暗逐渐变淡。
心魔劫,渡过了!
河洛长舒一口气,感觉神魂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纯净、凝练、通透。丹田内的混沌元婴,不仅彻底稳固,眉宇间更多了一份历经沧桑、看破虚妄的睿智与坚定。他的道心,在这场与自身内心最深处的较量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锤炼和升华!
然而,天劫并未结束。就在心魔劫散去的瞬间,乌云漩涡之中,异变再生!并非雷霆,也非魔音,而是一股无色无形、却能让灵魂冻结的恐怖阴风,以及一缕看似微弱、却足以焚尽万物的透明火焰,悄然降临……
风火大劫!元婴天劫的最后一关,亦是淬炼元婴和道体的最终考验,接踵而至!河洛眼神一凝,刚刚放松的心神再次紧绷,迎接最后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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