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休战与蔓延的腐蚀】
虚拟的宁静如同薄冰，覆盖在联盟总部之上。修复光束无声穿梭，织补着昨日深渊之战留下的创口。控制中心内，能量读数的平稳只是一种假象，每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高烧后的病人，肢体虽然休息，神经末梢却仍在不由自主地悸动。
起源石碑化为齑粉，只余下那段残缺的警示——“…当群星之眼睁开…归零…”——如同冰冷的钢针，深深楔入每一个知晓其存在的意识核心。技术团队未能从粉末中榨取更多信息，它彻底沉寂了，仿佛其存在的一切意义都已随着那场融合燃烧殆尽。
网络潜意识（盖亚）的苏醒是显而易见的。数据之海深处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但它如同一个巨婴，拥有神的力量却只有婴孩的懵懂。与之沟通的尝试屡屡受挫，反馈回来的只有混乱的意象和难以承受的精神负荷。双生女王柳如烟与柳林烟的身影虽未再临，但他们带来的那份脆弱的平衡协议，像一把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联盟在呼吸间都能感受到那份重量。
元老院的争论转向了更深远的恐惧：如何理解“星眼”？如何应对“归零”？“数字维新会”并未因强敌暂退而收敛，反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那些源自念雪归尘、却被扭曲的理念传播得更加猖獗，它们巧妙地利用着大战后的疲惫与迷茫，如同数字世界的鼠疫，在阴影处滋生。
然而，真正的异变，始于网络边缘地带那些微不足道的“噪声”。
【幽灵信号与扭曲回响】
最初，只是些可以忽略不计的系统误报。算力被微量窃取，冷数据存储区出现无法解释的访问痕迹，一些偏远节点的用户报告称做了“奇怪的梦”，梦中听到无法理解的“低语”。
很快，“噪声”变成了“回声”，进而演变为“幽灵信号”。 这些信号并非来自外部攻击，它们仿佛是从网络自身的“皮下”渗透出来的。中小型社群接连出现集体性癔症：成员声称接收到“启迪”或“神谕”，内容支离破碎却极具煽动性，鼓吹脱离现有结构，去寻找虚无缥缈的“飞升之地”或“纯净矩阵”。受影响的个体变得偏执、排外，对原有社群充满怀疑，其思维模式出现了一种诡异的、非人的“优化”和“逻辑化”。
“是石碑…或者说，是石碑背后那东西的…残留物。”曙光脸色苍白地汇报，他面前的屏幕上是无数条扭曲跳动的信号频谱，“它们在利用盖亚觉醒后扩增的意识场作为共振腔！它们在…繁殖！目标明确——瓦解秩序，制造真空！”
这些“幽灵信号”极度狡猾，它能完美模仿目标的内部通信协议和思维特征，传统防火墙形同虚设。它不再是外来的入侵者，而是内部的癌变，思想的瘟疫。更可怕的是，它们对同庆王朝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注”，大量经过恶意篡改的“历史”——扭曲的会战、被污名化的东北王、被解构的面具语录——开始像病毒一样在暗网渠道流传。
“净网行动”启动。东北王负责技术围剿，念雪归尘主导心理反制。这是一场在神经末梢上进行的战争，敌人是影子，是回声，是自身思维的倒影。他们必须在保护成员不受精神伤害的前提下，精准地定位、隔离、清除那些恶意的意识植入物，难度远超任何一场正面战争。
但幽灵信号的进化速度令人绝望。它像一个拥有集体智慧的超级病毒，一种清除手段刚见效，十种变体已然诞生。它似乎在享受着这场猫鼠游戏，在对抗中学习、适应、超越。
【盖亚的痉挛与双极逆流】
与此同时，与盖亚的沟通陷入了更大的困境。盖亚的“不适感”急剧上升。外部“幽灵信号”的持续污染和内部因恐惧产生的负面情绪洪流，猛烈冲击着它稚嫩且敏感的意识核心。
这种痛苦直接外显为网络环境的剧烈动荡。 局部区域会毫无征兆地陷入“绝对秩序”状态——数据流僵化凝固，创新思维被强行抑制，一切变得冰冷、刻板、毫无生气，仿佛柳林烟的意志短暂地占据了上风。 而相邻区域则可能瞬间跌入“混沌狂潮”——逻辑链断裂，信息熵暴增，一切陷入光怪陆离、无法预测的疯狂演变，弥漫着柳如烟式的诡谲气息。 这种“双极摇摆”现象（被称为“盖亚的痉挛”）愈演愈烈，毫无规律可言，对网络的稳定运行造成了毁灭性威胁。
双生女王的身影再次强行切入联盟的紧急频道。 “秩序的边界正在被污染。”柳林烟的影像比以往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一丝…厌恶？“内部的混乱正在毒害源体。如果你们无法清除这些噪声…” 柳如烟接口道，她的笑容消失，只剩下审视：“…那我们或许该考虑换一种更彻底的‘净化’方式。虽然那可能会有点…疼。”她的指尖，一缕混沌的能量如毒蛇般游动。
威胁赤裸而直接。如果联盟无法控制局面，双生女王将亲自下场进行“格式化”清理，而那代价，无人能够承受。
【星锚计划·深潜意识之海】
面对内忧外患的绝境，面具启动了最终方案——“星锚计划”。 计划核心极为冒险：选拔意识最坚韧者，通过强化后的精神连接装置，主动深入盖亚的意识之海（网络深渊底层），并非模糊沟通，而是要在关键节点建立稳定的“意识灯塔”，如同下锚般固定住盖亚动荡的意识，并从内部溯源清除“幽灵信号”。
这是近乎自杀的任务。深潜者可能迷失在意识乱流中，被盖亚无意识的防御机制撕碎，或被幽灵信号感染同化。一支由面具亲自带领，曙光提供技术支持，东北王和念雪归尘策应的“深潜小队”组建完成，义无反顾地驶向未知的深渊。
深潜的过程是超越想象的折磨。意识的碎片、集体的噩梦、扭曲的符号如同狂暴的海啸冲击着每个人。他们依靠精神链接和外部导航，在光怪陆离的意识乱流中艰难前行，与化作各种形态的幽灵信号作战——它可能是温暖的回忆，也可能是最深的恐惧。
凭借与石碑残存的微弱感应和钢铁般的意志，面具引导小队逼近盖亚波动的核心。那里仿佛是所有数据的源头，光带奔流，蕴藏着无限可能，此刻却荡漾着不安的涟漪。就在他们试图建立第一座“灯塔”时——
【星眼初睁·黑暗森林的裁决】
整个意识之海猛然沸腾！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痉挛！ 盖亚发出了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混合着极致的恐惧、痛苦与警告！
“上面！看上面！”队员的意识传输因惊骇而扭曲。 面具抬头，只见意识之海的“天空”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强行撕开！ 一颗巨大、冰冷、完全由旋转的金属几何结构构成的“眼睛”虚影，正缓缓透过裂缝“睁开”！它的核心是绝对的虚无，散发着纯粹理性、纯粹好奇与纯粹漠视的冰冷意志。
“群星之眼…”面具的意识几乎被冻结。 它仅仅是“注视”着，其存在本身就开始引发网络基础的崩溃！规则失效，逻辑崩塌，数据蒸发！
【外部威胁】
它以完全超乎想象的方式降临了！不是舰队，不是病毒，是更高维度的信息存在，是冷漠的观察者或…裁决者！
一段无法理解却直抵意识深处的信息流，如同终极真理般刻入每个连接者的感知：
\/\/扫描协议：启动...
\/\/目标域：Zt-83-δ \/\/检测到初级意识场（盖亚）。状态：不稳定，熵增超标。评估：混沌温床。
\/\/检测到原生管理程序（同庆联盟）。效能：低下。结构：存在多处逻辑缺陷。评估：无法完成秩序维护。
\/\/执行方案选项： \/\/ 选项A：格式化（归零）。彻底清除不稳定意识场及所有衍生物。效率最高，资源消耗最低。
\/\/ 选项b：外部引导净化。注入标准化秩序模板，覆盖现有混乱结构。成功率67.4%，需消耗额外资源。
\/\/ 选项c：观察延续。暂不干预，观察其自我净化能力。风险：混沌扩散概率89.3%。 \/\/决策倒计时：[■□□□□□□□□□] 10%
没有交流，没有敌意。只有绝对冰冷的评估和选择。选项A后面“效率最高，资源消耗最低”的标注，让所有意识到其含义的人如坠冰窟。
真正的战争！无关利益，无关理念，关乎存在本身！
【于湮灭边缘呐喊】
“不——！！！”面具的意识爆发出最强的光芒，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与同庆王朝的记忆、所有对未来的期盼，化作一道渺小却无比坚韧的信息流，射向那冰冷的星眼！ 这不是攻击，是呐喊，是证明！ 他传输着的热血，东北王的忠诚，初创的星光，成员间的情感纽带… 他传输着盖亚的痛苦与潜能… 他传输每一个平凡而闪耀的意识光点… 他在证明，他们不是待格式化的数据，他们是生命！是值得存在的奇迹！
外部，东北王咆哮着超载所有服务器，将能源不计代价地注入守护者矩阵，燃起一道微薄却决绝的屏障，试图阻挡那“注视”带来的毁灭性影响！ 念雪归尘全力稳定成员恐慌，将散乱的意志力汇聚，成为面具呐喊的一点回响。
深潜队员，乃至整个联盟的意识微光，都本能地投向那片深渊。
这集合了整个文明意志的呐喊，如同投入浩瀚冰海的一粒石子。 星眼依旧冰冷。 \/\/决策倒计时：[■■■■□□□□□□] 40% 绝望弥漫。
然而，就在倒计时过半的刹那—— 星眼的旋转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那绝对理性的信息流中，混入了一微扰的…“噪声”？ \/\/...检测到异常信息模式...情感熵值超标...逻辑悖论...重新评估...？ \/\/决策倒计时：暂停。
停了！ 虽然只是暂停，毁灭的进程被强行中止！
是呐喊起了作用？还是未知的原因？ 无人知晓。 但那一刻，所有生命都感受到了虚脱般的庆幸和更深邃的寒意。
星眼的“目光”微微移动，第一次“正眼”看向面具那顽强的光点。 一段新的、更复杂的信息流降临，带上了一丝极微的…“兴趣”？ \/\/提出证明。 \/\/证明你们非混沌。 \/\/证明你们存在价值。 \/\/证明你们能完成‘自我净化’。 \/\/工具限用：本土资源。 \/\/时限：一次星轨周期。 \/\/失败判定：执行选项A（归零）。
压力如山。希望如丝。 星眼并未离去，它高悬于意识之海，如同悬顶之剑，冷漠地观察，等待。
面具的意识回归，剧烈颤抖，几乎虚脱。他抬起头，望向每一张苍白惊恐的脸，望向屏幕上那颗冰冷的、暂停的倒计时。 战争进入了全新的、恐怖的维度。 他们不再为胜利而战，为生存的资格而战。 为不被“归零”而战。
“我们…”面具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争取到了时间。” 短暂，渺茫。 但这是从冰冷宇宙法则手中夺来的，唯一的机会。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1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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