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缓冲垫”事件的余波，让林默在接下来几天里行走坐卧都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苏清璇的毒舌似乎变本加厉，眼神也愈发冰冷锐利，仿佛随时准备揪住他的错处，把他钉在耻辱柱上，再扣上一笔巨款。
但林默骨子里那份被生活磨砺出的韧性，在此刻彻底被激发了。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毒舌的沙包，也不再只依靠黑色幽默苦中作乐。他将所有的憋屈、不甘和对“扣钱”的深深恐惧，化作了最原始、最执拗的动力——他要进化，用无可挑剔的工作堵住她的嘴！
这股狠劲，最先体现在那些堆积如山的资料上。面对苏清璇“小学生作文”、“逻辑断裂得像奶奶的珍珠项链”的嘲讽，他不再熬夜死磕无效努力。咖啡成了他夜间唯一的伴侣，他利用一切碎片时间，近乎疯狂地钻研顶尖咨询公司的报告框架和逻辑推演方法。渐渐地，他的报告脱胎换骨，模块清晰，结论前置，数据链环环相扣。他甚至学会了用不同颜色的标签精准标注，让苏清璇能一眼抓住核心。当一份关于新兴市场拓展的深度分析报告再次呈上时，苏清璇翻阅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眉头微蹙，指尖划过那些逻辑清晰、论据充分的段落，最终只在某处细节旁批注了一个冷冰冰的“论据不足，补充佐证”，再也没提“小学生”和“珍珠项链”。林默看着那简短的批注，内心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成就感——这简直堪比毒舌界的最高褒奖！
而他的咖啡匠人之路，也在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下走上了邪典般的专业道路。“刷锅水”和“隔夜刷锅水”的评价不仅刺痛了他的自尊，更让他心疼那贵得离谱的咖啡豆。他偷偷关注了几个顶级咖啡师的账号，下载了专业萃取App，甚至在凌晨被叫去买宵夜时，蹲在24小时咖啡馆的吧台边，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盯着咖啡师的手部动作，默默记下每一个细节。他放弃了花哨的拉花，转而追求极致的参数控制：水温、粉量、萃取时间、奶泡绵密度……他像科学家做实验一样严谨。终于，一杯温度完美、口感醇厚均衡、奶泡细腻如天鹅绒（虽然没有拉花）的咖啡被放在苏清璇桌上。她端起来，面无表情地喝了大半杯。放下杯子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下巴，像是点头的微缩版。林默盯着那空了大半的杯子，内心狂喜：沉默就是最大的认可！这比一万句毒舌表扬还珍贵！他感觉自己离“人形全自动顶级咖啡机”的终极目标又近了一步。
长期的“酷刑”甚至将他逼成了“预判大师”。他对苏清璇的习惯形成了肌肉记忆般的敏感。视频会议后揉眉心？一杯温度稍低的柠檬水立刻无声奉上。处理棘手邮件时指尖转笔飞快？相关的背景资料早已悄然放在她手边最顺手的位置。甚至在她某次极不经意地低语一句“最近胃不太舒服”后，第二天，她的常备药盒里就多了一瓶温和的胃药，没有邀功，没有提醒，只是在她某次下意识皱眉捂胃时，药和温水被“恰好”地递了过去。
这种沉默而扎实的进化，像细雨渗入冻土，缓慢却持续地改变着某些东西。苏清璇的毒舌依旧，但林默发现，能让她“开火”的靶子正飞速减少。她挑剔的次数在下降，虽然每次依旧精准狠辣，但那股纯粹的恶意，似乎正被一种更纯粹的、对工作标准的严苛所替代。
这天下午，林默正全神贯注地处理一份加急的海外合同翻译，专业术语密集，时间催命。他戴着耳机，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静而专注的气场。
苏清璇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办公室，径直走到他桌边敲了敲桌面：“林默，合同第三章第五条，违约金细则，立刻。”
林默头也没抬，眼睛黏在屏幕上，手指未停，左手却像安装了自动导航般，精准地从右手边一叠文件最上层抽出一张A4纸递过去——正是她要的条款，关键处用荧光笔标亮，旁边还有手写的风险提示和歧义分析，清晰工整。
苏清璇一怔，接过纸。这……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她看着纸上详尽的分析，又看向依旧沉浸在工作中、侧脸线条冷硬的林默。他额前碎发垂落，鼻梁挺直，唇线因专注而紧抿。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勾勒出一种……沉静而可靠的气质。
一股极其陌生的情绪，极快地掠过苏清璇的心头。不是愤怒，不是挑剔，而是一种被精准预判、被提前满足带来的……微妙的滞涩感。她拿着那张纸，一时忘了动作。
林默恰好完成一个段落，长吁一口气，停下动作活动脖子，这才发现苏清璇还在旁边。“苏总？您要的条款……是这份吗？”他指着她手里的纸。
苏清璇迅速敛起眼底异样，恢复冰冷，扬了扬手中的纸：“效率‘马马虎虎’。”还是那个词，但刻薄的浓度似乎微妙地降低了。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到一半，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地抛出一句：
“晚上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林默心里哀叹兼职又泡汤了。
“买点东西。”苏清璇坐下，“给你。”
林默：“？？？”给他买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扣钱新套路？
“毕竟，”苏清璇拿起一份文件，语气平淡无波，“‘人形Siri’也需要定期维护升级，才能保证‘预判’功能的精准度。省得下次我要东西，你还要靠‘意念感应’。”她顿了顿，“……影响工作效率，扣钱。”
林默：“……”人形Siri？意念感应？这女人夸人（如果算夸的话）的方式真是歹毒！他压低声音嘀咕：“遵命，boSS。请问这次‘系统维护’的预算是多少？低于五位数的话，麻烦直接扣钱吧，我怕‘硬件’承受不起，当场死机给您看……工伤算谁的？”
他刚嘀咕完，似乎瞥见苏清璇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晚上，劳斯莱斯停在一家低调奢华的定制男装店外。林默看着橱窗里价格能吓死人的模特，头皮发麻。又要试“刑具”？
然而，苏清璇没让他试衣，直接与一位儒雅的老裁缝低语几句。老裁便拿着软尺笑眯眯地走向林默。“林先生，请放松，量一下尺寸。”
林默懵然地被摆布。苏清璇坐在沙发上翻看皮质样本册，偶尔抬眼，目光精准地扫过他正被丈量的肩宽、臂长、腰围……那眼神，冷静、挑剔，却又带着一丝专注的审视。
当软尺绕过林默胸膛，他微微抬手，西装与衬衫袖口间露出一小截线条结实、肤色健康的小臂。
苏清璇的目光，在那截充满力量感的小臂上停顿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样本册的页角，随即移开。
量体结束，苏清璇合上册子：“面料用我之前选好的意大利羊毛，款式按我说的，要合身利落。细节上，”她目光再次扫过林默的肩线和腰身，“这里收一点，这里放半寸。领口按第二版修改稿。下周五之前做好。”
“好的，苏小姐。”
走出店铺，晚风微凉。林默终于忍不住问：“苏总，这是……？”
苏清璇拉开车门坐进去，才抬眼看向车外的他。霓虹灯在她冷艳的脸上流转，眼神在夜色中深邃难辨。
“下周五，凯旋门旋转餐厅。家庭聚餐。”她红唇轻启，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你现在的‘战袍’，还配不上‘苏清璇男朋友’这个身份。”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那套普通的西装上一扫而过，补充道，声音里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更配不上……要去见侦察兵出身的‘未来岳父’。”
林默倒吸一口凉气！见家长！这么快！还是侦察兵岳父？！“刑具pro max版”竟是为了这种地狱级副本？！
他坐进车里，感觉那套未成的西装已如无形枷锁套在身上。他看着苏清璇在昏暗光线中更显精致的侧脸，内心哀嚎：这副本难度是指数级增长啊！遗书内容是不是得改成：卒于见家长，及一套贵得离谱的西装？
他苦着脸，用蚊子般的声音嘟囔：“苏总，您看……这‘维护升级’的费用，能不能从我的‘卖身钱’里分期付款？我怕还没穿上那‘护甲’，就先被账单吓出工伤……这次，能算工伤吗？”
车厢里一片寂静。
苏清璇没有回答。
但林默似乎看到，她朝向车窗外的、那完美无瑕的侧脸上，嘴角的弧度，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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