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查尔斯顿陷入了有组织的掠夺之中。圣龙舰队的士兵们如同梳子一般,将这座繁荣的殖民地港口梳理了一遍。
大小工坊里的机床、工具、原材料被拆卸装船;仓库里的烟草、棉花、靛蓝、皮货被洗劫一空;奴隶、契约工、甚至不少技术工匠被集中起来,押往运输船。
整个城市几乎被搬空,只留下燃烧的废墟。
完成对查尔斯顿的掠夺后,圣龙舰队并未停留,继续沿着南卡罗来纳海岸线扫荡,又袭击了几个富裕的种植园和小镇,再次掳掠了大量人口和物资。
直到所有运输船都满载到极限,唐天河才下令返航。
舰队带着前所未有的丰厚战利品和重要人质,浩浩荡荡踏上归途。来时是隐秘的利剑,归时是臃肿而强大的巨兽。
夕阳下,查尔斯顿燃烧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身后,标志着英国人在南卡罗来纳的殖民统治遭受了沉重打击。
圣龙舰队的兵锋,已然让整个北美南部海岸为之震颤。
“皇家君主号”在归途的洋面上平稳地航行着,巨大的船身劈开深蓝色的海水,留下长长的白色航迹。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高耸的桅杆和层叠的船帆。
与来时剑拔弩张的战备状态不同,此时的舰队洋溢着一种胜利后的松弛与满载而归的满足感,尽管甲板上依旧有巡逻的水手和擦拭火炮的士兵,但气氛已缓和许多。
在舰艉楼那间宽敞华丽、如今被设为特别客舱的房间里,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前查尔斯顿总督夫人,艾丽西亚·科林斯,穿着一身素净但质地依旧上乘的灰色羊毛长裙,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大海,眼神空洞而哀伤。
她的女儿,年仅十岁的艾米丽,蜷缩在母亲脚边的地毯上,抱着一只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有些脏污的布娃娃,小声地抽噎着。
亡夫之痛、家园被毁、自身沦为俘虏的巨大变故,让这位曾经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但眉宇间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坚韧,却并未完全泯灭。
舱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唐天河走了进来,他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简单的深色常服,少了几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居家的沉稳。他手中端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和几样精致的船上的点心。
“科林斯夫人,艾米丽小姐,”唐天河的声音平和,将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航行枯燥,用些茶点吧。这是来自东方的红茶,或许能让你感觉好些。”
艾丽西亚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说:“谢谢您的好意,唐先生。但我没什么胃口。”
唐天河没有介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桌子对面,然后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夫人,我们或许可以谈谈。并非以征服者和俘虏的身份,而是……两个能够决定未来走向的人。”
艾丽西亚终于转过头,碧蓝色的眼眸中带着警惕和一丝嘲讽:“谈谈?谈什么?谈您如何毁灭了我的家园,杀死了我的丈夫,又将我们母女虏至此地吗?”
“关于查尔斯顿的悲剧,我很遗憾。”唐天河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感,“但那是战争,夫人。您的丈夫选择了为他的国王和荣誉战死,我尊重他的选择。
而您和您的女儿活了下来,这是事实。现在,我们需要面对的是……未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您的娘家,科林斯家族,在英国本土和西印度群岛都拥有不小的产业,是新兴的贵族和实业家,与东印度公司关系密切,对吗?”
艾丽西亚瞳孔微缩,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背景如此了解。
她抿紧嘴唇,没有否认。科林斯家族确实凭借烟草贸易和新兴的纺织工坊积累了巨额财富,正在积极谋求更高的政治地位。
“您希望写信给娘家,请求他们支付赎金,换取您和女儿的自由,返回英国。”
唐天河说出了她的心思,语气平淡,“这封信,我可以帮您送。但是,夫人,您认为,在经历了查尔斯顿的惨败后,伦敦方面,乃至您的家族,会如何看待您?
一位战败总督的遗孀,还能否保有昔日的地位和影响力?回去之后,等待您和艾米丽的,或许并非温暖的怀抱,而是冷漠的审视甚至……家族的边缘化。”
这番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中了艾丽西亚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她何尝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丈夫战死,意味着政治靠山的崩塌。带着“战败被俘”的污点回去,在注重名誉和利益的英国上流社会,她和女儿的前途确实堪忧。
家族或许会出于道义接纳她们,但绝不会再给予重视,甚至可能为了维护家族声誉而将她们冷处理。
看到艾丽西亚眼中闪过的动摇和痛苦,唐天河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话锋一转:“所以,我这里有另一个提议,或许对您,对科林斯家族,都更有利。”
艾丽西亚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合作。”唐天河吐出两个字,“圣龙商会,与科林斯家族合作。我们拥有强大的海上力量和日益增长的贸易网络,控制着关键航道。
科林斯家族拥有成熟的产业、销售渠道和在英国的影响力。我们可以绕过东印度公司的垄断,直接进行贸易。
圣龙商会的烟草、蔗糖、稀有木材,可以通过科林斯家族的渠道进入欧洲市场;科林斯家族需要的东方丝绸、瓷器、香料,也可以由我们的船队安全运抵。这将是一笔巨大的、双赢的生意。”
这个提议大大出乎艾丽西亚的意料。
她怔怔地看着唐天河,大脑飞速运转。与一个……海盗(在她看来)合作?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仔细一想,对方展现出的实力和潜力,确实不容小觑。
如果真能达成合作,科林斯家族将获得一个稳定且强大的海外资源地和贸易伙伴,摆脱对东印度公司的部分依赖,利益巨大。
而她自己,作为促成合作的桥梁,在家族中的地位将不降反升,甚至可能成为家族事务的重要参与者。
“这……这太疯狂了……”艾丽西亚喃喃道,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排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和权衡。
“富贵险中求,夫人。”唐天河微微一笑,“与其回去面对不确定的冷遇,不如在这里,为自己和女儿搏一个更有保障的未来。您可以慢慢考虑。
在这期间,您和艾米丽小姐将是圣龙商会的客人,而非囚犯。您可以有限度地在甲板活动,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和尊严。”
接下来的航程中,唐天河确实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不仅每日派人送来可口的食物和新鲜的淡水,还允许艾丽西亚和艾米丽在特定时间、由女侍卫陪同,到上层甲板透风。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的强大舰队,艾丽西亚内心的震撼与日俱增。
这绝非她印象中乌合之众的海盗,而是一支真正的、有组织的海上力量。
唐天河偶尔也会在甲板上出现,与她进行简短的交谈,话题从航海见闻到欧洲局势,他渊博的见识和敏锐的判断力,一次次刷新着艾丽西亚对他的认知。戒备心,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消融。
两天后,艾丽西亚主动找到唐天河,表示她原则上同意合作的提议,并愿意尝试写信与家族沟通。但她强调,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议,确保合作条款对双方公平。
为了庆祝初步达成共识,也为了缓和艾丽西亚母女的心情,唐天河决定在“皇家君主号”上举行一场小型的晚宴。受邀的只有何塞等少数高级将领。
宴会上,准备了从查尔斯顿缴获的上等葡萄酒和精心烹制的食物,甚至还找来了一位会弹奏钢琴的俘虏军官助兴。
气氛难得地轻松愉快。艾丽西亚换上了一件较为正式的深蓝色长裙,略施粉黛,憔悴的面容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光彩。艾米丽也被热闹的气氛感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酒过三巡,音乐声起。唐天河站起身,走到艾丽西亚面前,微微躬身,做出一个邀请共舞的姿势。
“科林斯夫人,能有这个荣幸吗?”
艾丽西亚愣了一下,看着唐天河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周围投来的目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在英国社交界,与男士共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此刻,邀请者是唐天河,意义便完全不同。
她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站起身,低声道:“我的荣幸,唐先生。”
两人滑入临时清出的舞池。唐天河的动作并不十分标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艾丽西亚的舞步则优雅娴熟。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的配合竟十分默契,旋转、进退,仿佛演练过多次。
在悠扬的琴声中,艾丽西亚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唐天河,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深邃的眼眸,让她忽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急忙垂下眼帘,却感觉脸颊更烫了。
这种感觉,是她嫁给那位年长她许多的总督后,从未有过的。
当晚,艾丽西亚躺在客舱的床上,辗转反侧。丈夫临终前绝望的眼神、家园燃烧的惨状、唐天河提出合作时锐利的目光、共舞时他手掌的温度和身上淡淡的烟草与海洋混合的气息……
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直至深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也许是思虑过重,加上航程劳顿和海风侵袭,第二天清晨,艾丽西亚发起了高烧,脸颊通红,浑身滚烫,意识也有些模糊。艾米丽吓得哭了起来。
唐天河闻讯立刻赶来,摸了摸艾丽西亚滚烫的额头,眉头紧锁。他立刻叫来随舰的医生——那位留着山羊胡、信奉放血疗法的老军医。
老医生看了看,便拿出闪亮的柳叶刀和吸血杯,笃定地说:“执政官阁下,夫人这是邪风入体,气血淤塞,需立即放血,排出毒素,方能退烧!”
“放血?”唐天河脸色一沉,果断挥手,“不行!你出去!”
他深知放血疗法在很多时候不仅无效,反而会削弱病人体力,导致病情加重。
老医生愕然,但不敢违抗命令,悻悻退下。
唐天河转身,对惊慌失措的女侍说:“去打一盆凉水来,再拿些最烈的朗姆酒!”
接着,他又对门口的侍卫下令:“立刻派一队人乘小艇上岸,寻找柳树,剥取树皮,越快越好!回来立刻煎煮成浓汤!”
吩咐完毕,唐天河亲自拧干浸了冷水的毛巾,敷在艾丽西亚的额头上,然后又倒出烈酒,用干净的布蘸湿,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脖颈、腋下、手心脚心,帮助物理降温。
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与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形象判若两人。
艾丽西亚在昏沉中,能感觉到额头的清凉和那双有力而细致的手带来的安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全感。
很快,探索队带回了新鲜的柳树皮。
唐天河亲自监督,将树皮洗净煎煮,熬出深色的汤汁,然后扶起虚弱的艾丽西亚,一点点喂她喝下。
柳树皮中含有天然的水杨苷,是阿司匹林的前身,具有解热镇痛的作用。
在唐天河的科学护理和精心照料下,艾丽西亚的高烧在当天傍晚就奇迹般地退了下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神志已经清醒。
她睁开眼,看到守在一旁、眼中带着血丝的唐天河,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谢……谢谢您……”她哽咽着说道,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动。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是这个毁了她家园的男人,用这种她从未见过的方式,救了她。
唐天河只是淡淡一笑,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明天就能恢复健康了。”
经过这场病,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被拉近了许多。艾丽西亚心中的坚冰,彻底融化了。
在抵达圣龙岛的前一晚,唐天河带着两瓶顶级的葡萄酒,再次来到艾丽西亚的客舱。
艾丽西亚的身体已无大碍,正坐在窗边望着星空。艾米丽已在隔壁安睡。
两人对坐小酌,气氛宁静而微妙。
几杯酒下肚,艾丽西亚的话也多了起来。她谈起了自己并不幸福的婚姻,她的总督丈夫总是忙于政务且性格古板,谈起了对女儿未来的担忧,谈起了对英国虚伪社交圈的厌倦……
借着酒意,艾丽西亚将这些年深埋心底的苦闷和委屈,一股脑地倾吐了出来。
说到动情处,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唐天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递上一杯酒。在她哭得浑身颤抖时,他起身,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艾丽西亚没有抗拒,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那一夜,客舱的烛火熄得很晚。海风轻柔,波涛低声吟唱,掩盖了唐天河跟艾丽西亚共度良宵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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