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土坯墙还留着白天的余温,陆柒柒蹲在灶台旁,手里攥着块硬木塞 —— 木塞被刨得圆滚滚的,边缘光滑,指尖蹭过去能摸到细微的木纹。她面前摆着熬化的猪皮胶,浅褐色的胶液在粗瓷碗里泛着油光,腥气混着灶灰的味道飘进鼻腔,像极了前世医院里消毒水混着药膏的怪味。
“黏糊糊的,像护士给我涂的烫伤膏。” 她对着木塞喃喃自语,指尖蘸了点胶液,拉丝的胶丝粘在指腹上,“烫的时候涂这个,就不疼了…… 王姨说的,她总给我涂。”
李秀兰坐在炕沿纳鞋底,手里的针线在粗布上穿梭,铁皮灯盏放在脚边,火苗晃悠悠的,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灯油味混着皂角味飘过来,陆柒柒突然停下手里的活,盯着李秀兰袖口的补丁 —— 是块蓝色的粗布,针脚歪歪扭扭的,边缘还翘着线头。
“小芳的毛衣也有补丁。” 她伸手碰了碰那块补丁,指尖触到粗糙的布面,“她的补丁是红色的,针脚比这个齐,她说她娘绣了小野花在上面…… 王姨也给我补过衣服,补在胳膊肘,说我总往墙上蹭,容易破。”
李秀兰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柒柒,你说啥小芳?是以前认识的姑娘吗?”
陆柒柒没接话,拿起刨子开始刨木塞。刨刃蹭过木头,发出 “沙沙” 的轻响,细细的白木屑飘在空气中,落在她的蓝布裤上。她突然笑了,对着空气摆了摆手:“小芳你看,我会刨木头了!王姨说我手巧,能修好多东西…… 上次医院的板凳腿松了,我就是用刨子刨了木塞,塞进去就不晃了。”
蹲在灶门口烧火的陆老实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要问 “木桶能补好吗”,话到嘴边却拐了弯:“明天我去镇上买化肥,你娘让我给你买块花布,做件新衣服。你喜欢啥颜色?蓝的还是粉的?”
“蓝的。” 陆柒柒想都没想就答,手里的刨子慢了半拍,木屑落在脚边,“蓝的像医院的病号服,不疼…… 粉的太亮,像护士的帽子,我怕。”
陆老实愣了愣,没敢多问,只点头:“行,我记着,买块蓝的,厚点的,冬天穿暖和。”
李秀兰放下针线,走过来帮她扶着木桶:“柒柒,小心点,别刨到手。这木桶是你爹结婚时买的,用了快二十年了,补好了还能再用几年。”
陆柒柒 “嗯” 了一声,把熬好的猪皮胶涂在木塞上。胶液的腥气更浓了,她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块糖 —— 是白天刘老憨给的,还没舍得吃。她把糖放在嘴边舔了舔,甜味压过了腥气,才继续往木桶的裂缝里塞木塞。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砸在墙上。陆老实赶紧拿起墙角的手电筒,起身要出去:“我去看看咋回事,别是有小偷。”
李秀兰也紧张起来:“你小心点,不行就喊人。”
陆柒柒却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月光从窗棂缝里透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细长的银线。她突然挥了挥手,声音轻得像耳语:“张大爷,你别躲在树后面,我看见你了。”
陆老实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鸡窝旁的老槐树下有团黑影,他赶紧打开手电筒 —— 是只黄鼠狼,正叼着只鸡要跑。他捡起块石头扔过去,骂道:“你这偷鸡的东西!还敢来!” 黄鼠狼吓得扔下鸡,窜进了玉米地。
他检查了鸡窝,见鸡没少,才松了口气,回屋说:“没事,是偷鸡的黄鼠狼,被我用石头砸跑了,鸡窝没事。”
陆柒柒却还盯着窗外,嘴角带着笑:“张大爷说他帮你赶的黄鼠狼,还说你扔石头的准头好。”
陆老实和李秀兰对视一眼,都没敢接话。陆老实蹲回灶门口,添了把柴火,火苗 “噼啪” 响了两声,他才小声问:“柒柒,你跟谁说话呢?”
“张大爷啊。” 陆柒柒把最后一块木塞塞进木桶裂缝,拍了拍手,“他飘在鸡窝旁,冲我竖大拇指,说我木桶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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