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赈灾粮被劫、护粮官兵死伤惨重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已然阴云密布的朝堂上空炸响。
这不再是遥远的饥荒惨状,而是赤裸裸的武装对抗,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消息传开,就连之前反对西巡最激烈的官员,也一时失声,被这骇人听闻的暴行所震惊。
次日清晨,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天幕下,连飞鸟都绕道而行,不敢惊扰这座压抑的皇城。
暖阁内,鎏金兽首香炉早已断了熏香,唯有凝固的寒意弥漫在空气中。
崇祯负手立于窗前,明黄色的龙袍在晦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查——!”
骤然响起的声音并不高亢,却似一道惊雷劈开了死寂。
崇祯缓缓转身,那双曾经盛满中兴之志的眸子此刻寒潭深锁,翻涌着即将喷发的熔岩。
“给朕一查到底!”
他一步步走向群臣,龙靴踏在金砖上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在每个人的心上。
内阁辅臣们垂首屏息,英国公张维贤的胡须微颤,老成持重的孙承宗也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西安府——”
崇祯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淬着冰碴,“陕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
他猛然抓起案上密报狠狠掷下,纸页如雪片纷飞,“数万石皇粮!光天化日!被劫!”
崇祯倏地逼近一位瑟瑟发抖的堂官,字字诛心:“当地官府是瞎子?是聋子?还是……”
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带着血腥气,“根本就是同谋?!”
暖阁内落针可闻,唯有铜漏滴答作响,像是悬在众人头顶的铡刀计数。
突然,崇祯抬手掀翻了御案,笔墨纸砚轰然倾泻。
这个失控的动作反而让他笑了起来,那笑声阴冷如九幽寒风:
“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环视噤若寒蝉的群臣,目光最终定格在殿外翻滚的乌云上,“不管背后是豪强劣绅,还是妖魔鬼怪——”
崇祯猛地回身,龙袍翻卷如怒涛,声音斩金断铁:
“敢动朕的赈灾粮,就是与千万饥民为敌,与大明江山为敌!”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亮殿宇,映得天子面容明灭不定。
他逐字咬出雷霆: “有、一、个、算、一、个。”
“朕要诛他们的九族!”
最后三个字如惊涛拍岸,震得梁柱嗡鸣。
群臣齐刷刷跪倒,在划破长空的惊雷声中,听见年轻帝王从齿缝里挤出的誓言
: “这大明疆土,朕倒要看看,是谁的刀更利,谁的心……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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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压力之下,朝廷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丢的是军粮,动摇的是国本!陕西上下,竟糜烂至斯!朕的旨意,不是商量,是刀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道裹挟着雷霆之怒的缉拿圣旨,如同穿云利箭,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刺破凛冽寒风,直射陕西。
官道之上,驿马蹄声如骤雨,踏起烟尘滚滚,沿途州县无不战栗,所有人都明白,朝廷这把最锋利的刀,已然出鞘,不见血,绝不回!
陕西新任巡抚接到旨意时,汗透重衣。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那位被罢黜的前任,此刻恐怕正在诏狱中哀嚎。
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限期破案,追回粮草,稳定局势!”
这不是委任状,而是催命符。
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咬牙低语:“要么提着贼酋的人头回京,要么……就把自己的脑袋留在这黄土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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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朝堂之上仍有杂音,说什么“京营乃根本,不可轻动”,但崇祯帝力排众议,乾纲独断。
“有人说,这是劳师动众。朕今天告诉你们,也告诉天下人——朕的威严,大明的律法,就是要用最强的兵,最利的刃,去守护!魑魅魍魉,何足道哉?碾过去!英国公!”
年迈的英国公张维贤肃然出列。
“你儿子张世泽,朕要他统领五千精锐,护驾西巡。告诉他,”
崇祯的声音沉下去,却带着千钧之力,“这是你张家,再一次为大明擎起苍穹的时候!”
“臣,万死不辞!”
旌旗招展,甲胄铿锵!
从初步整顿后焕然一新的京营中,再度精选两千虎贲,与原有人马汇合,使这支天子亲派的“西巡”护卫大军,总数达到惊人的五千之众!
他们手持京营最精良的兵刃,身披日光下泛着寒光的铁甲,队列行进间,地面为之震动。
统帅乃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年轻而尊贵,代表的是皇恩与世勋的荣耀。
而真正让这支队伍充满锐气的,是刚刚被破格擢升为参将的卢象升!
此时,京营校场。
五千精锐肃立,鸦雀无声,只有旌旗在风中猎作响。
张世泽一身玄甲,勒马立于阵前,年轻的脸庞上是从父辈继承来的刚毅,他朗声喝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京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多少年窝囊废?今天,陛下看着我们,天下人看着我们!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京营的刀,还没老!”
卢象升立于阵前,接话对全军吼道:
“弟兄们!我们此去,不只是护卫,更是平乱!要让那些窥伺国帑、祸乱地方的宵小看清楚,什么叫天兵降临,什么叫雷霆手段!”
随后卢象升,来到队列的前方,抚摸着身边一辆覆盖着油布的大车。
他猛地扯下油布,露出下方一排排乌黑锃亮、结构精奇的火铳。
他拿起一柄,转身面对所有士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信这铁疙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怀疑或好奇的脸,“但我要告诉你们,从今往后,打仗的方式,变了!”
卢象升举起火铳,对准三百步外的包铁木靶。 “敌人还够不着我们的时候,死神,就已经吻上他们的喉咙!”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白烟腾起。远处,那厚重的木靶应声炸裂,木屑纷飞!
全场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卢象升放下火铳,看着空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对身旁的张世泽低语,声音里带着铁与火的灼热:
“将军,此去山高路远,魑魅魍魉定然不少。咱们就用这些‘响器’,一路给他们吹吹送葬的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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