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荒原深处前行,环境的异变便越发触目惊心。
大地不再是单调的锈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五彩斑斓的污浊。有些区域凝结着暗紫色的晶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蚀性能量;有些地方则如同被无形的巨刃切割过,留下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边缘空间扭曲,偶尔有色彩诡异的光带飘过;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相互冲突的法则余波,时而炽热如熔炉,时而冰寒似冥域,时而重力陡增数倍,时而又轻若无物。
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打碎了又胡乱拼接起来的世界,物理规则在此地变得支离破碎。
虞嫣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她必须时刻以精神力感知前方,规避那些隐形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混沌源炁在体内加速流转,自主地适应、吸收、化解着周围狂暴混乱的能量冲击,如同惊涛骇浪中稳健的礁石。
她看到了一些巨大无比的、已经彻底石化的骨骼碎片,半埋在污浊的土地中,形态怪异,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物。骨骼上残留着被啃噬过的痕迹,以及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余韵。
噬魔的遗骸。
这些碎片本身,也蕴含着零星的、混乱的法则信息,但大多已被时光和混乱能量侵蚀,价值远不如那些从空间裂隙中喷出的“新鲜”碎片。
虞嫣没有放过,所过之处,混沌源炁如同无形的扫帚,将那些遗骸碎片中残存的有用信息剥离出来,融入道种。虽然杯水车薪,但积少成多。
她的道种在这种环境下,仿佛被置于一个巨大的、天然的熔炉之中,经受着千锤百炼。内部金绿、灰白、翠绿三色光华流转得越发圆融自如,对“混乱”、“冲突”、“湮灭”、“吸收”等概念的理解飞速提升。
突然,她前方数百丈外,一片相对平坦的、布满蛛网般空间裂纹的区域中央,空气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紧接着,一道比之前所见庞大十倍的、如同撕裂天穹般的巨大空间裂隙,猛地张开!
这一次,没有法则碎片喷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无尽饥饿与暴戾的残留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那裂隙深处汹涌而出!同时,一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布满了无数吸盘状口器的巨大触手,猛地从裂隙中探出,带着吞噬万物的恐怖气息,朝着虞嫣所在的方位横扫而来!
这并非活物,而是上古噬魔陨落后,其不甘的残存意志与此地混乱的法则能量结合,形成的某种“法则具象体”或者说“能量怨念”!
这触手所过之处,空间都被其散发的吞噬之力扭曲,光线黯淡,连声音仿佛都被它吸走!
虞嫣瞳孔微缩,从这能量触手上,她感受到了远比之前那些掠夺者强大得多的威胁!其蕴含的吞噬法则,虽然混乱,却本质极高,甚至隐隐触及到了混沌源炁“纳万气”的某些边缘!
不能硬接!
她身形急退,同时双手在身前虚划,混沌源炁奔涌而出,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漩涡流转的光盾。
“嗤——!”
能量触手扫中光盾,没有爆鸣,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被急速抽取消融的声音!最外层的几面光盾几乎瞬间就被触手表面的吸盘口器“啃食”殆尽!
但混沌源炁构成的防御并非那么容易瓦解。光盾不断破碎,又不断从虞嫣体内得到补充重生,内部无数细微的漩涡更是反向撕扯、分解着触手的能量结构!
一时间,竟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虞嫣能感觉到,自身源炁的消耗速度极快。这能量触手仿佛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吞噬着一切。
“吞噬?看看谁吞谁!”
虞嫣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被动防御。她猛地撤去所有光盾,在那能量触手再次席卷而来的瞬间,她不退反进,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撞向了那布满吸盘口器的触手!
在即将接触的刹那,她体内混沌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恐怖的攻击,周身毛孔尽数张开,整个人化为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混沌漩涡!
“吞天!”
这是她基于混沌源炁特性,结合此地吞噬法则的感悟,临时创出的法门——并非神通,更近乎于一种道的运用!
“嗡——!!!”
能量触手狠狠“砸”入了虞嫣所化的混沌漩涡之中!
预想中虞嫣被吞噬的景象并未出现。那庞大的、由混乱法则和残暴意志构成的能量触手,在接触到混沌漩涡的边缘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其结构开始从边缘迅速崩解、消融!构成它的混乱能量和法则碎片,被混沌漩涡以更霸道、更高效的方式强行剥离、吞噬、转化!
那噬魔的残存意志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它那无往不利的吞噬能力,此刻竟然被反向克制!
漩涡中心的虞嫣,感觉如同被投入了一个能量风暴的核心。无数混乱、暴戾的法则信息和能量洪流涌入体内,冲击着她的经脉、丹田,乃至灵魂!若非混沌道种本质极高,且她之前已初步熔炼了寂灭与生机两种本源力量,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海量的混乱信息撑爆,或者被那残暴意志污染。
她紧守心神,以自身意志为主导,驾驭着混沌源炁,如同最高明的炼器师,在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中,精准地剥离、筛选、融合着对自己有用的部分——主要是关于“吞噬”、“消化”、“能量转化”的法则碎片,以及噬魔那种近乎本能的、对万物法则的“贪婪”与“理解”。
而其中蕴含的暴戾、混乱、饥饿等负面意志,则被混沌源炁中的寂灭真意强行碾碎、净化。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嘴角再次溢出血丝,灵魂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她对“吞噬”法则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着。混沌道种内部,那代表“纳”与“化”的意境正在迅速壮大、完善。
不知过了多久,那庞大的能量触手彻底被混沌漩涡吞噬殆尽,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那道巨大的空间裂隙也仿佛失去了支撑,剧烈波动了几下,缓缓闭合、消失。
虞嫣所化的混沌漩涡缓缓收敛,重新显露出她的身形。她脸色苍白,气息有些紊乱,但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两个微型的混沌漩涡在缓缓旋转,带着一种能吞纳万物的意蕴。
她成功了。不仅化解了危机,更是借此机会,将“吞噬”法则初步融入了自身的混沌大道之中。虽然距离完全掌握还差得远,但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她感觉,自己现在若是再遇到类似的能量攻击,甚至可以直接将其“吃掉”,转化为自身力量!
她环顾四周,这片区域因为刚才的剧烈能量冲突,空间结构似乎暂时稳定了一些。她目光锁定远处一片能量波动最为集中、隐约可见一座巨大如山峦般的、半埋于地下的扭曲骨架的区域——那里,应该就是噬魔核心遗骸的所在,也是此地法则碎片最主要的源头。
稍作调息,压下翻腾的气血,虞嫣再次迈步,朝着那最终的目标行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与能量触手激战、吞噬其力量的同时,远在荒原边缘,一道笼罩在扭曲光影中的身影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荒原深处的方向。
“这种波动……她在吞噬法则具象体?怎么可能?!”墨菲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她的成长速度……太快了!不能再等了!”
他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不再隐匿行踪,径直朝着虞嫣所在的方向,破空而去!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发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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