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宁凡粗重的喘息声和皮冻体内星光缓缓流转的微光。刚才那番凶险的法则疏导，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点心力，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他不仅暂时稳住了这个世界的“本地管理员”（自称绝缘皮冻），更重要的是，他亲自“触摸”到了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质感——混乱，但却并非完全无序，似乎有某种更深层的逻辑可供挖掘。
皮冻似乎也消耗不小，安静地悬浮在一旁，两只蓝色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宁凡，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和……一丝好奇？它似乎从未见过能用这种方式“帮忙”的存在。
宁凡稍微平复了呼吸，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重新落在皮冻身上。他需要信息，大量的信息，来理解这个危险而诡异的世界。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宁凡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你，皮冻，究竟是什么？‘天道’又是什么？刚才那个‘系统’……”
他的话还没问完，皮冻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如果它有尾巴的话），整个胶质体猛地一颤，内部星光急速闪烁，发出急促的意念传音：
“等等！先别问那些了！更大的麻烦要来了！”
“什么麻烦？”宁凡心中一凛，强打精神。难道刚才的乱流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皮冻的声音带着哭腔，急急地解释道：“你刚才不是把那个……那个想绑住你的‘坏东西’给弄乱了吗？还顺手把俺这块儿的法则也搅和了！虽然你帮俺稳住了，但造成的‘漏洞’和‘异常波动’还在啊！就像……就像平静的湖面被你砸了个大石头，涟漪已经传出去了！”
它用简单的比喻努力让宁凡理解：“这种异常波动，对那些靠吞噬法则漏洞和混乱能量为生的‘虚无暗兽’来说，就像是黑暗里的灯塔！它们对法则的畸变特别敏感！完了完了，刚才动静那么大，肯定被它们嗅到了！它们最喜欢俺这种纯净的法则造物了，对它们来说是大补！呜呜……俺要被吃掉了！”
虚无暗兽？吞噬法则漏洞？
宁凡的眉头瞬间锁死。这听起来就像是计算机系统出现漏洞后，立刻会招来病毒和黑客一样！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竟然还存在着这种“清道夫”或者说“捕食者”？
“它们还有多久会到？实力如何？”宁凡迅速进入危机处理模式。
“不知道！可能很快！它们能在法则的缝隙里潜行，速度奇怪！实力……最弱的暗兽，也能轻易撕碎俺这样的‘基层绝缘皮冻’！强的甚至能啃食小世界的根基！”皮冻吓得瑟瑟发抖，蓝色的身体又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怎么办？俺们快跑吧！可是……可是俺的职责就是守在这里，稳定这片区域的法则，不能随便离开啊！跑了也是失职，会被天道惩罚的！”
跑不了，守不住？这简直是个死局！
宁凡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以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加上一坨只会“绝缘”和卖萌的皮冻，对抗能吞噬法则的怪物，无异于以卵击石。必须利用现有的一切条件！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皮冻身上。“你刚才说，它们被‘异常波动’吸引？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掩盖，或者‘伪装’掉这里的法则异常，是不是就能躲过去？”
“掩盖？伪装？”皮冻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没理解这个词，“怎么掩盖？法则波动就像气味，一旦散发出去，就很难收回来了……”
“不是收回，是干扰！”宁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在实验室里找到了关键变量的突破口，“你说你是‘绝缘’的，你的能力是缓冲和疏导法则乱流。那么，你能不能主动地、在更大范围内，制造一种‘背景噪音’？”
“背景……噪音？”
“对！就像在一片寂静中，你无法分辨某个微弱的声音。但如果周围充满了各种杂音，那个特定的声音就会被掩盖！”宁凡快速解释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你周围的法则波动变得‘平淡’、‘均匀’，或者模拟成某种常见的、不引人注意的自然波动？让那些‘虚无暗兽’即使靠近，也会因为信号太杂乱而忽略掉这里的核心异常？”
这个思路，类似于电子战中的电磁干扰，或者生物学里的保护色拟态！
皮冻听得似懂非懂，但它捕捉到了关键点：“让法则波动……变得乱七八糟？让别人看不清这里的真实情况？”
“没错！你不是能吃下去混乱的法则吗？现在，把你之前‘吃’下去还没来得及完全‘吐’干净的那些混乱，可控地、均匀地释放出来，覆盖住我们所在的这个洞窟！就像……就像喷一层烟雾弹！”宁凡引导着它。
皮冻犹豫了一下：“这……这能行吗？俺从来没试过主动制造混乱……俺的职责是维持稳定啊……”
“不想被吃掉就试试！”宁凡低喝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快！”
皮冻被宁凡一吓，终于下定了决心。它蓝色的身体开始发出柔和的辉光，内部的星光流转速度骤然加快，然后，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碎玻璃摩擦的“滋啦”声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以皮冻为中心，一种无形的“场”扩散开来。宁凡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空间的那种“质感”发生了变化。之前因为他的操作和系统崩溃留下的那种尖锐、突兀的法则畸变感，开始被一种更弥漫、更均匀的混乱所覆盖。就像一滴浓墨滴入清水，虽然依旧异常，但不再那么刺眼，而是融入了某种“背景色”中。
这个过程显然对皮冻消耗很大，它蓝色的身体颜色都似乎变淡了一些，微微颤抖着。
就在皮冻努力制造“法则烟雾弹”的时候，突然——
“咻！”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裂隙，如同头发丝一般，悄无声息地在洞窟顶部的岩石上闪过。
紧接着，一小根轻飘飘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羽毛，从裂隙中掉了下来，打着旋儿，落在了宁凡和皮冻之间的空地上。
这根羽毛通体漆黑，但在微光下却反射出某种非自然的、流动的彩光，仿佛不是实体，而是由凝固的暗影构成。羽毛的根部，还带着一丝极其微弱、但让宁凡和皮冻都瞬间毛骨悚然的空间波动痕迹。
宁凡和皮冻同时僵住，目光都锁定在那根突兀出现的黑色羽毛上。
洞窟内，只有皮冻制造法则“噪音”的微弱滋啦声。
几秒钟后，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十足痞气和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从那根黑色羽毛上响了起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
“呸呸呸！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在乱改法则参数？害得老子空间跳跃差点栽进时空乱流里！还特么放烟雾弹？挡老子信号是吧？有没有点公德心啊！”
宁凡：“？？？”
皮冻：“！！！”
那根黑色羽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声音继续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帅的时空属性鹦鹉毛啊？赶紧把烟雾弹给爷散了！不然爷顺着网线……呸，顺着因果线过去啄死你信不信？”
就在宁凡和皮冻（尤其是皮冻）被这根会说话的嚣张鸟毛搞得更加紧张时，另一个方向，洞窟角落的一堆乱石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然后，一个身影……或者说，一只鸟的身影，摇摇晃晃、故作优雅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鹤。
准确地说，是一只毛色灰败、身上东秃一块西缺一绺、尾巴都快掉光了的秃毛鹤。它瘦得皮包骨头，脖子却伸得老长，努力做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偏偏走起路来还有点顺拐，显得十分滑稽。
秃毛鹤用一只眼睛（另一只眼似乎有点睁不开）斜睨着场中的情况，先是扫过狼狈的宁凡，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皮冻，最后目光落在散发着不凡波动的黑色羽毛上，绿豆大的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贪婪、自信和极度不要脸的光芒。
它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以为深沉磁性、实则破锣般的嗓音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迷之优越感：
“哼！本座沉睡万古，今日被些许空间涟漪惊醒，没想到一醒来就见到如此……嗯，有趣的场面。”
它踱着步子（依旧顺拐），靠近那根黑色羽毛，歪着秃脑袋打量：“时空属性的羽毛？倒是件不错的物事，虽然比起本座全盛时期掉下来的毛差远了，但也勉强能入眼。”
然后，它又看向皮冻，眼神更加炽热：“哟？这不是传说中的绝缘皮冻吗？好东西啊！用来垫窝……咳咳，用来辅助修行，倒是极好的！”
最后，它才用施恩般的眼神瞥向宁凡：“至于你这小辈，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资质平平，但能引来这两件……嗯，‘小玩意儿’，也算与本座有缘。这样吧，本座今日心情尚可，便大发慈悲，收你做个记名童子，替你保管这些身外之物，再传你一两手无上大道，保你前途无量，如何？”
宁凡：“……”
皮冻（吓得往宁凡身后缩）：“这……这又是啥呀？看起来好吓鹤……不对，好吓冻！”
黑色羽毛（沉默片刻，爆发出更强烈的意念波动）：“我靠！哪里来的秃毛火鸡？还敢打你鹦鹉大爷的主意？还记名童子？你当你是哪个山沟里蹦出来的土地公啊？脸呢？！”
秃毛鹤被骂“火鸡”，顿时勃然大怒，梗着脖子（更显秃了）：“放肆！无知小鸟！本座乃九天十地唯我独尊……”
它的话还没说完——
“嗡……”
一股阴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诡异波动，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从洞窟外渗透了进来。整个洞窟的温度骤然下降，皮冻制造的“法则噪音”场域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被无形之物啃噬的扭曲痕迹。
虚无暗兽，来了！而且，不止一只！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黑色羽毛瞬间噤声，传递出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
秃毛鹤的慷慨陈词也卡在了喉咙里，它浑身僵硬的毛（虽然没剩几根）都炸了起来，绿豆眼里充满了惊恐，刚才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荡然无存，声音尖利变形：
“妈呀！是……是那些鬼东西！快跑啊！！”
洞窟内，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混乱状态：法则烟雾弥漫，一根会骂街的时空鸟毛，一坨吓坏了的绝缘皮冻，一只牛皮吹破、惊慌失措的秃毛鹤，以及一个身心俱疲、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的穿越者宁凡。
而洞外，无形的威胁正在逼近。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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