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来数去，婚礼当天一共收到了6906元礼金。还不及人家文菲结婚礼金的零头，虽然如此，王圆圆也只是感叹了一下，并无多少羡慕之情！
手提包一直由四妹李格保管，她心思细腻，把每一笔收支都记得清清楚楚：下车礼666元、改口费父亲999元加母亲1001元、李娟500元、大姨500元……
然而礼单上有两个金额让王圆圆心情复杂——两位婶婶各随了100元。其中一位是远房亲戚，不但只随了100元礼金，还冒领了200元压车费，这么一算，等于白吃酒席还净赚100元。另一位是她的亲婶婶，王圆圆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数额背后的含义：是因为没收到压车钱故意减少了礼金，还是原本就只打算随这么多？
昨晚通电话时，母亲还特意嘱咐她抽空整理礼单，方便日后还礼。王圆圆很担心母亲看到这份礼单后会大发雷霆。
“算了，等回门之后再说吧。”王圆圆轻轻叹了口气，把礼单收了起来。
……
回门这天清晨，王圆圆起床时，张利民和孙喜梅早已把货车装得满满当当——整车的礼肉和回门礼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共三十六份，每家一份礼肉加一箱礼品。那份特别大的是给圆圆娘家的，你们可别弄错了。”孙喜梅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知道了，妈。”张文龙仔细清点后应道。
吃过早饭，小两口就出发了。
这条回娘家的路，王圆圆觉得自己走过无数遍，但今天的心情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从前不管怎样，那里都是她的家，是她在梦里都要回去的地方；而今天，她却是以客人的身份回去，这种微妙的变化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张文龙一边开车，一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王圆圆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低声说，“婚姻对女性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是男方离开父母嫁到女方家，而是女方要离开自己的父母嫁到男方家？在那个陌生的家庭里，除了丈夫，其他人都是陌生人。她要适应身份的转变，要接受一堆陌生的亲戚。可男方就轻松多了，除了逢年过节走走亲戚，平时都可以不怎么来往。”
张文龙低笑一声，没有接话。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是我带着行李去你家生活，你嫂子能愿意吗？虽然与张俊丽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他早已看清了她的为人。
“你笑什么？”王圆圆不满地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张文龙唇角微扬，“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再忍耐两年，等我们买了房搬出去住，最终过日子还是我们两个人。除我爸妈外，至于其他的亲戚你愿意来往就多来往，不愿意也可以不用来往，见面打个招呼就好，就像一个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车子在熟悉的家门口停下。李群英听到引擎声，急忙迎了出来。
“回来了？吃过早饭了吗？”听到母亲的声音，王圆圆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虽然昨晚才通过电话，她却觉得已经好久没见到母亲了。
“吃过了。”王圆圆不等张文龙来开车门，自己跳下车，一把挽住母亲的胳膊。
“先进屋喝口茶吧。”李群英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往车上瞟。
王圆圆能听出母亲语气中的客套。这份生疏或许不是针对她，却依然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张文龙似乎很习惯这种场面，笑着说:“妈，您和我一起先把礼品送了吧。天热，肉在车上放久了怕不新鲜。圆圆有点晕车，让她先休息会儿。”
李群英立刻担忧地打量女儿:“晕车了？严不严重？”
“没事没事，他太小题大做了。”王圆圆嗔怪地瞪了张文龙一眼。
“那你进屋躺会儿吧，这边用不着你帮忙。”李群英说，“一会儿客人就该来了。”
按照当地习俗，回门这天也要设宴招待那些婚礼当天没能到场的亲友。王圆圆点点头进了屋，没看见哥嫂一家，猜想他们应该在楼上。她也不想主动去打招呼，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的手提包里还放着两个红包：一个是给侄女心心的500元，另一个是给堂弟阳阳的200元。
在床上躺了不到半小时，院子里就传来了说话声。“听邻居说已经回来了，人呢？群英？”
王圆圆赶紧起身去招待客人。“杏奶奶，来了，坐这等一会吧，中午一起去吃饭啊！”
“哟，圆圆回来啦！你妈呢？怎么没见着她？”
“我妈和文龙去送礼品了，您先进屋坐会吧。”
“不用不用，院子里凉快，我就在这儿站会儿。”
陆续又来了几位亲戚。这时，王鹏飞和张俊丽才抱着孩子从楼上下来，像是没看见王圆圆似的，直接越过她和院子里的其他人寒暄。
王圆圆一时有些尴尬。看着在一旁蹦蹦跳跳的小侄女，她转身进屋拿出那个500元的红包，塞到心心手里:“去给妈妈，让妈妈给你买花衣服穿。”
心心开心地跑到张俊丽面前，举起红包:“姑姑给的，买花衣服！”
张俊丽弯腰接过，两个手指在红包上轻轻一捏，随即塞进口袋，什么也没说，拉着女儿就往门外走。
王圆圆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体会到了母亲那句话的含义:“你给她多少她都不会满足，总觉得你欠她的，给得太少。”
不一会儿，婶婶李爱怜也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她的儿子阳阳。她笑着推了推儿子:“你圆圆姐回来了，快去打个招呼。”
阳阳被母亲推到王圆圆面前，腼腆地叫了声:“姐。”
王圆圆勉强笑了笑，从包里掏出另一个红包递过去:“好好学习。拿着让妈妈给你买文具。”
“谢谢姐！”男孩接过红包，转身塞进母亲怀里，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孩子，就是怕生。”李爱怜一边笑着说，一边利落地把红包塞进口袋。
王圆圆望着院子里这些自称亲戚的人们，忽然觉得，这个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如今却让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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