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列岛的夏夜总是裹挟着咸腥的海风，邓沧海站在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望着远处倭寇盘踞的蛇岛方向。海面上闪烁着零星渔火，看似平静的景象下暗流涌动，他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令牌上蛟龙卫三个古篆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将军，潮汐已到最佳时机。副将赵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位铁塔般的汉子手中捧着黄铜罗盘，盘面刻度在牛油灯火映照下清晰可见，子时三刻满潮，正是登陆蛇岛西侧暗滩的最好机会。
邓沧海接过罗盘指尖轻抚盘面：凤先生的星图测算果然精准。三日前那个暴雨夜，凤玲珑撑着油纸伞登上旗舰，湿漉漉的裙摆在舱门口滴着水珠，却不妨碍她展开羊皮地图时的从容。蛇岛西侧有处新月形暗滩，涨潮时水深恰好没过礁石，退潮后会形成天然屏障。当时她纤细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某个墨点，倭寇在那里只设了三个了望哨，正好是蛟龙卫初试锋芒的好地方。
此刻三十名黑衣士兵正伏在三艘梭子舟内，为首的队长秦风将最后一柄分水刺缠在小臂。这些从沿海渔民中精挑细选的汉子，经过凤玲珑带来的西夷教官三个月特训，早已脱胎换骨。他们能在水下闭气一炷香，能用鱼镖在三十步外射中铜钱，更重要的是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倭寇去年劫掠兴化时，他们的亲人均死于那场浩劫。
记住，只炸补给船，不伤平民。邓沧海最后检查秦风的装备，发现他腰间除了水雷引信还藏着半块啃剩的麦饼，岛上有被掳掠的渔民，若遇抵抗格杀勿论，若有投降者带回。
秦风猛地叩首，额头撞在甲板发出沉闷声响：末将定不辱使命！他身后三十道黑影同时抱拳，甲叶碰撞声被海风瞬间吹散。三艘梭子舟如离弦之箭没入夜色，船尾特制的静音橹划开浪花，只留下细微的水痕。
蛇岛深处的倭寇营地此刻正是酒酣耳热之时。独眼龙小头目佐藤正搂着抢来的渔家女，粗粝的手掌在她衣襟内肆虐。篝火堆上烤着整条海蛇，油脂滴落火星四溅，几个浪人武士用刀柄敲着酒桶唱着淫邪的歌谣。谁也没注意到西侧暗滩，三十条黑影如海豹般悄无声息登陆，分水刺划破哨兵喉咙时甚至没发出半点声响。
秦风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分成三组。爆破组贴着岩壁潜行至码头，那里停泊着四艘装满稻米的补给船，船工们蜷缩在甲板角落睡得正沉。副组长阿水取出凤玲珑秘制的轰天雷，这种用硝石、硫磺和铁砂混合制成的炸弹，外面裹着防水的油布，引线燃烧时只会发出微弱的声。
点火。秦风看着水漏刻度低声道。三簇幽蓝火苗在夜色中亮起，随即被迅速摁灭。爆破组如壁虎般攀着礁石退回，刚撤离到安全距离，码头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染成赤红色，燃烧的稻壳如金色雨点般洒落在海面上。
敌袭！佐藤提着长刀冲出营帐，看见码头方向的火光顿时酒醒大半。他刚要吹响警哨，就被一支淬毒的鱼镖射穿咽喉。秦风从暗处跃出，短刀划过佐藤后心时，发现这个倭寇头目怀中还揣着半块绣着鸳鸯的荷包——那是兴化城里王记绣庄的手艺，去年他妹妹就是在绣庄被掳走的。
混乱中突然响起婴儿啼哭，秦风循声踹开一间草屋，看见三个被铁链锁着的妇人正护着两个孩子瑟瑟发抖。破天荒们是华军！他急忙扯下蒙面黑布，露出左额那道月牙形刀疤——这是去年抵抗倭寇时留下的印记。其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突然扑过来抓住他手腕：你是渔港村的秦风？破天荒是你隔壁的春婶啊！
就在此时，倭寇的援军已从东侧营地赶来。秦风当机立断：阿水带妇孺从密道撤，其他人跟破天荒断后！他挥刀劈开冲在最前面的浪人，刀锋卷起的血花溅在草屋梁柱上，与原本斑驳的刀痕融为一体。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厮杀，蛟龙卫的突袭战术让习惯于正面拼杀的倭寇难以招架，尤其是他们手中能拐弯的短铳，更是让试图迂回的敌人死伤惨重。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平面时，三艘梭子舟已载着俘虏和获救平民返回舰队。邓沧海站在旗舰舷边，看见秦风扛着昏迷的佐藤踏上跳板，身后跟着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最年幼的婴儿被春婶用咬破的衣襟裹着，此刻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桅杆上飘扬的龙旗。
将军，炸毁补给船四艘，俘虏倭寇头目一名，解救平民七人。秦风单膝跪地，甲胄上的血污混着海水往下淌，破天荒方轻伤三人，无人阵亡。
码头上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水兵们将头盔抛向空中，声浪惊得海鸟四散飞起。邓沧海拔出佩剑直指蛇岛方向，朝阳恰好从他身后升起，将他的身影镀成金色：传令各舰，鸣炮三通！告诉那些倭寇，犯破天荒中华者，虽远必诛！
三声炮响震彻海天，正在梳理账目的凤玲珑闻声推开舱门，恰好看见邓沧海转身时披风扬起的弧度。这个素来冷峻的水师提督此刻嘴角竟带着浅浅笑意，海风吹乱他额前碎发，露出的眼睛比盛夏晴空还要明亮。她低头继续拨弄算珠，指尖却在蛟龙卫扩编三百人那行字上停顿许久，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染成展翅欲飞的形状。
蛇岛废墟中，侥幸逃生的倭寇望着远去的华军舰船，将佐藤的独眼面具插在沙滩上。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头目，此刻成了华军水师扬威的战利品。更让他们恐惧的是，海面上那面猎猎作响的龙旗，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破天荒陛下建立的华夏水师，终于亮出了他们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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